如梦令·门外绿阴千顷

宋代曹组

门外绿阴千顷,两两黄鹂相应。睡起不胜情,行到碧梧金井。人静,人静。风动一庭花影。


醉翁操·琅然

宋代苏轼

琅琊幽谷,山水奇丽,泉鸣空涧,若中音会,醉翁喜之,把酒临听,辄欣然忘归。既去十余年,而好奇之士沈遵闻之往游,以琴写其声,曰《醉翁操》,节奏疏宕而音指华畅,知琴者以为绝伦。然有其声而无其辞。翁虽为作歌,而与琴声不合。又依《楚词》作《醉翁引》,好事者亦倚其辞以制曲。虽粗合韵度而琴声为词所绳约,非天成也。后三十余年,翁既捐馆舍,遵亦没久矣。有庐山玉涧道人崔闲,特妙于琴,恨此曲之无词,乃谱其声,而请于东坡居士以补之云。

琅然。清圜。谁弹。响空山。

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

荷蒉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贤。

醉翁啸咏,声和流泉。

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

山有时而童颠,水有时而回川。

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

此意在人间,试听徽外三两弦。

隔帘听(林钟商)

宋代柳永

咫尺凤衾鸳帐,欲去无因到。虾须窣地重门悄。认绣履频移,洞房杳杳。强语笑。逞如簧、再三轻巧。

梳妆早。琵琶闲抱。爱品相思调。声声似把芳心告。隔帘听,赢得断肠多少。恁烦恼。除非共伊知道。

虞美人·波声拍枕长淮晓

宋代苏轼

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别西州。

竹溪花浦曾同醉,酒味多于泪。谁教风鉴在尘埃?酝造一场烦恼送人来!


军中乐

宋代刘克庄

行营面面设刁斗,帐门深深万人守。

将军贵重不据鞍,夜夜发兵防隘口。

自言虏畏不敢犯,射麋捕鹿来行酒。

更阑酒醒山月落,彩缣百段支女乐。

谁知营中血战人,无钱得合金疮药。

汴岸置酒赠黄十七

宋代黄庭坚

元丰三年授太和发汴京作。

吾宗端居丛百忧,长歌劝之肯出游。

黄流不解涴明月,碧树为我生凉秋。

初平群羊置莫问,叔度千顷醉即休。

谁倚柁楼吹玉笛,斗杓寒挂屋山头。

夜泊水村

宋代陆游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


贺新郎·把酒长亭说

宋代辛弃疾

陈同父自东阳来过余,留十日。与之同游鹅湖,且会朱晦庵于紫溪,不至,飘然东归。既别之明日,余意中殊恋恋,复欲追路。至鹭鸶林,则雪深泥滑,不得前矣。独饮方村,怅然久之,颇恨挽留之正是遂也。夜半投宿吴氏泉湖四望楼,闻邻笛悲甚,为赋《贺新郎》以见意。又五日,同父书来索词,心所同然者如此,可发千里一笑。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微雪。要破帽多添华发。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

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蝶恋花·帘幕风轻双语燕

宋代晏殊

帘幕风轻双语燕。午醉醒来,柳絮飞撩乱。心事一春犹未见。余花落尽青苔院。

百尺朱楼闲倚遍。薄雨浓云,抵死遮人面。消息未知归早晚。斜阳只送平波远。


送项判官

宋代王安石

断芦洲渚落枫桥,渡口沙长过午潮。

山鸟自呼泥滑滑,行人相对马萧萧。

十年长自青衿识,千里来非白璧招。

握手祝君能强饭,华簪常得从鸡翘。


木假山记

宋代苏洵

木之生,或蘖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不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


答司马谏议书

宋代王安石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于反覆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

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