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墓看梅

清代德元

谢却兰桡信杖藜,千峰盘磴入花畦。

晴云度影迷三径,暗水流香冷一溪。

僧寺多藏深树里,人家半在夕阳西。

登临更上朝元阁,满壁苔痕没旧题。


菩萨蛮·飘蓬只逐惊飙转

清代纳兰性德

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立马认河流,茂陵风雨秋。

寂寥行殿索,梵呗琉璃火。塞雁与宫鸦,山深日易斜。


霜天晓角·晚次东阿

清代朱彝尊

鞭影匆匆,又铜城驿东。过雨碧罗天净,才八月,响初鸿。

微风何寺钟?夕曛岚翠重。十里鱼山断处,留一抹、枣林红。


望海潮·插天翠壁

清代张景祁

插天翠壁,排山雪浪,雄关险扼东溟。沙屿布棋,飚轮测线,龙骧万斛难经。笳鼓正连营。听回潮夜半,添助军声。尚有楼船,鲎帆影里矗危旌。

追思燕颔勋名,问谁投健笔,更请长缨?警鹤唳空,狂鱼舞月,边愁暗入春城。玉帐坐谈兵。有獞花压酒,引剑风生。甚日炎洲洗甲,沧海浊波倾?

鹧鸪天·杨柳东塘细水流

清代蒋春霖

杨柳东塘细水流,红窗睡起唤晴鸠。屏间山压眉心翠,镜里波生鬓角秋。

临玉管,试琼瓯,醒时题恨醉时休。明朝花落归鸿尽,细雨春寒闭小楼。


浣溪沙·寄严荪友

清代纳兰性德

藕荡桥边理钓筒,苎萝西去五湖东。笔床茶灶太从容。

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玉兰风。画眉闲了画芙蓉。


柳敬亭传

清代黄宗羲

余读《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记》,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自此以来,其姓名不可得闻。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

柳敬亭者,扬之泰州人,本姓曹。年十五,犷悍无赖,犯法当死,变姓柳,之盱眙市中为人说书,已能倾动其市人。久之,过江,云间有儒生莫后光见之,曰:“此子机变,可使以其技鸣。”于是谓之曰:“说书虽小技,然必句性情,习方俗,如优孟摇头而歌,而后可以得志。”敬亭退而凝神定气,简练揣摩,期月而诣莫生。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欢咍嗢噱矣。”又期月,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慷慨涕泣矣。”又期月,生喟然曰:“子言未发而哀乐具乎其前,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盖进乎技矣。”由是之扬,之杭,之金陵,名达于缙绅间。华堂旅会,闲亭独坐,争延之使奏其技,无不当于心称善也。

宁南南下,皖帅欲结欢宁南,致敬亭于幕府。宁南以为相见之晚,使参机密。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宁南不知书,所有文檄,幕下儒生设意修词,援古证今,极力为之,宁南皆不悦。而敬亭耳剽口熟,从委巷活套中来者,无不与宁南意合。尝奉命至金陵,是时朝中皆畏宁南,闻其使人来,莫不倾动加礼,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称柳将军,敬亭亦无所不安也。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从道旁私语:“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今富贵若此!”

亡何国变,宁南死。敬亭丧失其资略尽,贫困如故时,始复上街头理其故业。敬亭既在军中久,其豪猾大侠、杀人亡命、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且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

点绛唇·咏风兰

清代纳兰性德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

忒煞萧疏,争奈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虞美人·黄昏又听城头角

清代纳兰性德

黄昏又听城头角,病起心情恶。药炉初沸短檠青,无那残香半缕恼多情。

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


百字令·宿汉儿村

清代纳兰性德

无情野火,趁西风烧遍、天涯芳草。榆塞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牧马长嘶,征笳乱动,并入愁怀抱。定知今夕,庾郎瘦损多少。

便是脑满肠肥,尚难消受,此荒烟落照。何况文园憔悴后,非复酒垆风调。回乐峰寒,受降城远,梦向家山绕。茫茫百感,凭高唯有清啸。


凤凰台上忆吹箫·寸寸微云

清代贺双卿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蝶恋花·急景流年真一箭

清代王国维

急景流年真一箭。残雪声中,省识东风面。风里垂杨千万线,昨宵染就鹅黄浅。

又是廉纤春雨暗。倚遍危楼,高处人难见。已恨平芜随雁远,暝烟更界平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