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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列传·卷七十九

魏收

原文

晁崇张渊殷绍王早耿玄刘灵助江式周澹李修徐謇王显崔彧蒋少游

盖小道必有可观,况往圣标历数之术,先王垂卜筮之典,论察有法,占候相传,触类长之,其流遂广。工艺纷纶,理非抑止,今列于篇,亦所以广闻见也。

晁崇,字子业,辽东襄平人也。家世史官,崇善天文述数,知名于时。为慕容垂太史郎。从慕容宝败于参合,获崇,后乃赦之。太祖爱其伎术,甚见亲待。从平中原,拜太史令,诏崇造浑仪,历象日月星辰。迁中书侍郎,令如故。天兴五年,月晕,左角蚀将尽,崇奏曰:“占为角虫将死。”时太祖既克姚平于柴壁,以崇言之征,遂命诸军焚车而反。牛果大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亦同日毙于路侧,自余首尾相继。是岁,天下之牛死者十七八,麋鹿亦多死。

崇弟懿,明辩而才不及崇也。以善比人语内侍左右,为黄门侍郎,兄弟并显。懿好矜容仪,被服僭度,言音类太祖。左右每闻其声,莫不惊竦。太祖知而恶之。后其家奴告崇与懿叛,又与阙臣王次多潜通,招引姚兴,太祖衔之。及兴寇平阳,车驾击破之。太祖以奴言为实,还次晋阳,执崇兄弟并赐死。

崇兄子晖。太祖时给事诸曹,稍迁给事中,赐爵长平侯。征虏将军、济州刺史,假宁东将军、颍川公。刘骏镇东平郡,徙戍近境,晖上表求击之,高宗不许。晖乃为书以大义责之。卒。

子林,袭爵。林卒,子清袭。事在《节义传》。

晖从弟继,太祖时稍迁中书侍郎、给事中、中坚将军,赐爵襄平子。除魏郡太守。卒。

子世宗,袭爵。卒,子元和袭。卒。

张渊,不知何许人。明占候,晓内外星分。自云尝事苻坚,坚欲南征司马昌明,渊劝不行,坚不从,果败。又仕姚兴父子,为灵台令。姚泓灭,入赫连昌,昌复以渊及徐辩对为太史令。世祖平统万,渊与辩俱见获。世祖以渊为太史令,数见访问。神二年,世祖将讨蠕蠕,渊与徐辩皆谓不宜行,与崔浩争于世祖前,语在《浩传》。渊专守常占,而不能钩深致远,故不及浩。后为骠骑军谋祭酒,尝著《观象赋》曰:

《易曰》:开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又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则三极虽殊,妙本同一;显昧虽遐,契齐影响。寻其应感之符,测乎冥通之数,天人之际,可见明矣。夫机象冥缅,至理幽玄,岂伊管智所能究暢。然歌咏之来,偶同风人,目阅群宿,能不歌吟?是时也,岁次析木之津,日在翼星之分,阊阖晨鼓而萧瑟,流火夕以摧颓,游气眇其高搴,辰宿焕焉华布。睹时逝怀川上之感,步秋林同宋生之戚,叹巨艰之未终,抱殷忧而不寐,遂彷徨于穷谷之里,仗策陟神岩之侧。乃仰观太虚,纵目远览,吟啸之顷,懔然增怀。不览至理,拔自近情。常韵发于宵夜,不任咏歌之末,前援管而为赋。其辞曰:

陟秀峰以遐眺,望灵象于九霄。陟,升。遐,远。九霄,九天也。

睹紫宫之环周,嘉帝坐之独标。紫宫垣十五在北斗北,天皇大帝大一星在紫宫中,天帝位尊,故言独标也。

瞻华盖之廕蔼,何虚中之迢迢。华盖七星,杠九星,合十六星,在大帝上。迢迢,高远之貌。

观阁道之穹隆,想灵驾之电飘。阁道六星在王良东北,天帝之所乘蹑,灵驾之所由从。电飘,疾也。

尔乃纵目远览,傍极四维,北鉴机衡,南睹太微,四维,四方之维。机衡,谓北斗星。太微宫十星在翼轸北。三台皦瑗以双列,皇座冏冏以垂晖,三台凡六星,两两而居,起文昌,极太微。皇座一星在太微星中。皦瑗、冏冏,皆星光明之貌也。

虎贲执锐于前阶,常陈屯聚于后闱。三台谓之太阶,虎贲一星在下台南,故言前阶。常陈七星,如毕状,在皇座北,皆宿卫天帝前后,备非常。闱门,宫中之门也。

遂回情旋首,次目文昌,文昌七星,在北斗魁前,别一宫之名,皆相位次也。

仰见造父,爰及王良。造父五星在传舍河中。造父,周穆王御,死,精上为星。王良五星在奎北。王良者,晋大夫,善御,九方湮之子。良一名邮无正,为赵简子御。死,精托于星,为天帝之驭宫。

傅说登天而乘尾,奚仲托精于津阳。傅说一星在尾后。傅说,殷时隐于岩中,殷王武丁梦得贤人,图画其象,求而得之,即立为相。死,精上为星。乘尾,在龙驷之间。奚仲四星在天津北,近河傍。太古时造车舆者,死而精上为星。水北曰阳,在河北,故曰津阳也。

织女朗列于河湄,牵牛焕然而舒光。织女三星在纪星东端,牵牛六星在河鼓南。世人复以河鼓为牵牛。

五车亭柱于毕阴,两河侠井而相望。五车三柱,都十四星,在毕东北。在宿北,故谓之阴。两河,南河、北河。六星侠东井,东西遥相对,故曰相望也。

灼灼群位,落落幽纪,设官分职,罔不悉置。灼灼、落落,皆星光明希疏之貌。群位,谓天设三公九卿之官,皇后嫔御之位。分,谓分其所司,而各有所典。罔,无。悉,尽。言无不尽备,官职亦有之也。

储贰副天,庭延三吏。储贰,谓太子一星,在帝座北。三吏,三公星,在太微宫中也。论道纳言,各有攸司。

论道,谓三公坐而论道。纳言,谓尚书献可替否。

将相次序以卫守,九卿珠连而内侍。太微宫十星皆有上将、上相、次将、次相之位。九卿三星在太微庭中,行列似珠之相连而内侍。天街分中外之境,四七列九士之异。天街二星,昂毕间,近月星,阴阳之所分,中国之境界。天街以西属外国,旄头氈褐,引弓之民皆属焉。天街以东属中国,缙绅之士,冠带之伦皆属焉。四七二十八宿,角、亢,郑国兗州;氐、房、心,陈国豫州;尾、箕,燕国幽州;斗、牛,吴国扬州;女、虚、危,齐国青州;营室、东壁,卫国并州;奎、娄,鲁国徐州;骨、昂、毕,赵国冀州;觜、参,魏国益州;井、鬼,秦国雍州;柳、星、张,周国洛阳、三河;翼、轸,楚国荆州。天有十二次,日月之所经历;地有十二州,王侯之所国。方土所出之物,各有殊异不同者。

左则天纪、枪、棓、摄提、大角,二咸防奢,七公理狱。天纪九星在贯索东,天枪三星在北斗杓东,天音五星在女床东北。摄提六星侠大角,大角一星在摄提间。二咸:东咸四星在房东北,西咸四星在房西北,此星主防奢淫谄佞之事。七公七星,在招摇东,接近贯索。贯索为天狱。刑狱失中,则七公评议,理其冤枉。库楼炯炯以灼明,骑官腾骧而奋足。库楼十星在大角南。骑官二十七星在氐南。骑官典乘,故曰腾骧也。

天市建肆于房、心,帝座磥落而电烛。天市二十四星在房、心北,帝座一星在天市中心。

于前则老人、天社,清庙所居。老人一星在弧南,常以春秋分候之。天社六星亦在弧南。清庙十四星在张南。

明堂配帝,灵台考符。明堂三星在太微西南角外,灵台三星在明堂西。

丈人极阳而慌忽,子、孙嘒嘒于参嵎。丈人二星在军市西南。星在南方,故称极阳。慌忽,谓星细小,远邈难见。《老子》曰:“忽兮慌兮,其中有象;慌兮忽兮,其中有物。”子二星,在丈人东。嘒,小貌。孙二星,在子东。《诗》云:嘒彼小星,三五在东。”此之谓乎?

天狗接狼以吠守,野鸡伺晨于参墟。天狗七星在狼北,野鸡一星在参东南。天市中街主警怖,故曰吠守。鸡能候时。鸡能候时,故曰伺晨。

右则少微、轩辕,皇后之位,嫔御相次,尊卑有秩。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白衣处士之位。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有皇后嫔御之位,尊卑相次,皆秩序之也。

御宫典仪,女史执笔。御宫四星在钩陈左傍,此星主典司礼仪、威容步趋之事。女史一星在柱下史北。女史记识昼夜昏明,节漏省时,在勾陈右傍。

内平秉礼以伺邪,天牢禁愆而察失。内平四星在中宫南,有邪媚之事,以礼正之。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有过失则惩其愆也。

于后则有车府、传舍,匏瓜、天津,车府七星在天津东,传舍五星在华盖上,匏瓜五星在丽珠北,天津九星在匏瓜北。

扶匡照曜,丽珠佩珍。扶匡七星在天津东,丽珠五星在须女北。丽桂、衣珠、佩珍,后夫人之盛饰。其星主皇后之服也。

人星丽玄以闲逸,哭、泣连属而趋坟。人星五星在车府南。丽,附;玄,天。言人星近于闲逸。《易》曰:“日月星辰丽于天。”《石氏经》曰:“人星优游,人乃安宁。”哭二星在虚南,泣三星在哭东。坟墓四星在危南。哭、泣星行列趣向坟墓,故曰连属。

河鼓震协以訇磕,腾蛇蟠萦而轮菌。河鼓十二星在南斗北,此星昏中南方而震雷。《易》曰:“鼓之以雷霆。此之谓也。此星主声音,故曰訇磕。腾蛇二十二星在营室北,形状似蛇,故曰轮菌。于是周章高眄,还旋辰极。辰极,北极。

既觌钩陈中禁,复睹天帝休息,钩陈六星在紫宫中,天皇大帝之所居。诸宫别馆及天床星,皆是休息寝卧而游也。渐台可升,离宫可即。渐台、离宫皆天宫台之名。渐台四星在织女东足下,离宫六星与营室相连。言天帝或升渐台而观,或就离宫而游。即,就也,《礼记》曰“即宫于宗周”也。

酒旗建醇醪之旌,女床列窈窕之色。酒旗三星在轩辕左角,天设置酒官为饮燕之事,故建牙旗为标。女床二星在纪星东北端,奉侍天王之女。侍卫天王,必有《关睢》窈窕之美,无妒忌之心,乃可侍卫天王左右,故言列窈窕之色也。

辇道屈曲以微焕,附路立于去阁之侧。辇道五星在织女西足,屈曲而细小,故言微焕也。附路一星在阁道傍,言天帝出入由阁道附路。豫防败伤,故言立于云阁之侧。

其列星之表,五车之间,乃有咸池、鸿沼、玉井、天渊、建树、百果、竹林在焉。列宿之外谓之表。咸池三星在天潢东,鸿沼二十三星在须女北,玉井四星在参左足下,天渊十星在龟星东南,建树、百果星在胃南,竹林二十五星在园西南。

江河炳著于上穹,素气霏霏其带天。江,天江星。天江四星在尾北,言天江星乃炳然著见于天上。素气者,天河白气。素,白。霏霏然,带著于天也。

神龟曜甲于清冷,龙鱼摛光以映连。神龟,龟星也,有五星在尾南,龟知来事,故称神在河中,故言清冷。鱼龙,谓鱼一星,在尾,后河中尾为应宿,故言龙鱼,此星在河中,以鱼星之映,水有光曜也。

又有南门、鼓吹,器府之官,奏彼丝竹,为帝娱欢。南门、鼓吹二星在库楼南,翼西南。器府三十二星在轸南。器府典掌丝竹之事,以娱乐天帝也。

熊、罴绵络于天际,虎、豹倏煜而晖烂。虎、豹、熊、罴四星在狼星傍。

弧精引弓以持满,狼星摇动于霄端。狼一星在参东南,弧九星在狼东南。《星传》云:“天下兵起,则弧弓张天。”

其外则有燕、秦、齐、赵,列国之名。外,谓列宿之外,复有诸国之名。齐一星在九坎东,赵二星在齐北,郑一星在赵北,越一星在郑北,周二星在越东,秦二星在周东,代二星在秦南,晋一星在代南,韩一星在晋西,魏一星在韩北,楚一星在韩西,燕一星在楚南。诸列国之名,凡有十二星也。

雷电霹雳,雨落云征。征,行也。雷电六星在营室南,霹雳五星在土公西南,云雨四星在霹雳南。

陈车策驾于氐南,天驷骋步于太清。陈车三星在氐南。房星一名天驷。

园、苑周回以曲列,仓、廪区别而殊形。天园十四星在苑南,天苑十六星在昂、毕南,天仓六星在娄南,天廪四星在昂南,言形象殊别不同也。

内则尚书、大理、太一、天一之宫,尚书五星在紫微宫门内东南维。大理二星在紫微宫中。太一、天一各一星,相近,在紫宫门南。

柱下著术,传过无穷。柱下史一星,在北极东。

六甲候大帝之所须,内厨进御膳于皇躬。六甲在华盖下,内厨二星在紫宫西南角外。

天船横汉以普济,积水候灾于其中。天船九星在大陵北,积水一星在天船中。

阴德播洪施以恤不足,四辅翼皇极而阐玄风。阴德二星在尚书西,四辅四星侠北极。播,布;洪,大,玄,天也。阴德之官必有阳报。夫阴施阳报,自然之常数;贫穷困死,生民之极艰。以至困乏阙死,遭阴德之终。故穷者不希周恤而惠与自至,施者无求于报而酬答自来。斯乃冥中之理,大象岂虚构其曜哉?四辅星既翼佐北极之枢,又能阐扬天帝之风教,故言阐玄风也。

恢恢太虚,寥寥帝庭。恢恢、寥寥,皆广大清虚之貌。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帝谓太微宫也。

五座并设,爰集神灵。五座,谓太微宫中五帝座也。黄帝灵威仰位东方,赤帝赤熛怒位南方,白帝白招矩位西方,黑帝汁光纪位北方,黄帝含枢纽位中央。五帝各异,并集诸神之宫,与之谋国事。《孝经》《援神契》曰:“并设神灵集谋。”此之谓也。

乃命荧惑,伺彼骄盈。荧惑常以十月、十一月入太微,受制伺无道之国,故曰伺彼骄盈也。

执法刺举于南端,五侯议疑于水衡。太微南门,谓之执法。刺举者,刺奸恶,举有功。五侯五星在东北。东井为水衡,辨疑狱,五侯议而评之也。

金、火时出以成纬,七宿匡卫而为经。金、火,荧惑、太白也。太宿,谓阙

方七宿。天文谓五星为纬,二十八宿为经,故举金火七宿为言,则五星二十八宿可知也。言五星出入,伏见有时,不常出也。

暐晔昱其并曜,粲若三春之荣。言星辰布曜,若春日之荣华也。

睹夫天官之罗布,故作则于华京。言天官罗布于上,王者法效于下。《论语》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也。

及其灾异之兴,出无常所。言灾异出无常宿,随其善恶而处之。假使郑国有事,则变见角、亢也。

归邪缤纷,飞流电举。如星,非星如云。非云,谓之归邪,夹以微气,故称缤纷。飞飞星也,流流星也。星与流星各异,飞星焱去而迹绝,流星迹存而不灭。电举者,似焱电长。

妖星起则殃及晋平,蛇乘龙则祸连周楚。《春秋》鲁襄公十年春正月戊子,妖星出于婺女,见于申维。婺女属齐,申为晋分。梓慎见妖星出,知晋侯以戊子日死。蛇乘龙,谓襄公二十八年,岁星次天津,于玄枵十五度,在虚下。岁星主木,位在东,体合房、心,故名龙。虚在坎,坎子位,次玄枵,龟蛇之类。岁星失次,行虚之外,出其下,故曰蛇乘龙。龙位寿星,宋郑之分。梓慎见蛇乘龙,知饥在宋郑。然裨灶以为周王及楚子皆死。二人推变不同,所见各异。梓慎、裨灶,古之良史也。

或取证于逢公,或推变于冲午。逢公,齐邑,姜之先。言逢公死时,亦有此星见,梓慎推星,以此方之,知晋平公将死。冲午,谓虚宿对午。午为张、翼,张、翼周楚之分,裨灶占知周王、楚子死,故言推变于冲午。

乃有钦明光被,填逆水府。昔尧遭洪水,填星逆行入水府。《书》曰:“钦明文思,光被万邦。”

洪波滔天,功隆大禹。言洪水既出,尧命鮌治之而功不成,乃复命禹治而平之,禹有济世之难,治水之功。《书》曰:“洪水滔天。”又曰:“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此则冥数之大运,非治网之失绪。言尧遭洪水,致填星逆行之异,非不德所致,此乃运数应尔也。

盖象外之妙,不可以粗理寻,重玄之内,难以荧燎睹。言玄理微妙,不可知见也。

至于精灵所感,迅逾骇向。荆轲慕丹,则白虹贯日而不彻;昔荆轲慕燕太子丹之义,入秦为刺客。虽王精感上,而事意不捷。

卫生画策,则太白食昴而擒朗。昔卫先生为秦画策于长平,昭王疑而不信,太白有食昂之变。

鲁阳指麾,而曜灵为之回驾;鲁阳,古之贤人,以手麾日,能再回也。

严陵来游,而客气著于乾象。昔光武为白衣时,与严陵相厚善。及登帝位,陵来入见,太史奏曰:“客星犯帝座。”光武诏曰:“乃严子陵,非客。”

斯皆至感动于神祗,诚应效于既往。尔乃四气鳞次,斗建辰移。虽无声言,三光是知。言四时代谢不常,每月斗移建一辰,天无声言语,止以星辰见变谴以示人也。

星中定于昏明,影度以之不差。测水旱于未然,占言来之安危。孟春正月,昏参中,旦尾中;仲春之月,昏弧中,旦建星中;季春之月,昏七星中旦牵牛中;孟夏之月,昏翼中,旦婺女中;仲夏之月,昏亢中。旦危中;季夏之月,昏心中,旦奎中;孟秋之月,昏建星中,旦毕中;仲秋之月,昏牵牛中,旦觜觿中;季秋之月,昏虚中,旦柳中;孟冬之月,昏危中,旦七星中;仲冬之月,昏东壁中,旦轸中;季冬之月,昏娄中,旦氐中。冬至之日。建八尺之标,影长一丈三尺五寸也,夏至之日影长一尺六寸也。影长为水,影短为旱也。

阴精乘箕,则大飙暮鼓;西南入毕,则淫雨滂沲。阴精,月也。东北失道入箕,则多风。移而西南,失道入毕,则多雨。雨三日为淫雨。《诗》云:“月丽于毕,俾滂沲矣。”《书》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此之谓也。

譬犹晋钟之应铜山,风云之从班螭。言云从龙,风从虎,同气相求,同类相应,蜀山崩而晋钟鸣也。

若夫冥车潜驾,时乘六虬。大仪回运,万象俱流,六虬,六龙。《易》曰:“时乘六龙以御天。”此皆是天回运转。

北斗俄其西倾,群星忽以匿幽。幽,暗也。

望舒纵辔以骋度,灵轮浃旦而过周。望舒,月也。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周天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一日一夜运转过周一度。浃,匝也,至旦晓而过匝,故日浃旦而过周也。

尔乃凝神远瞩,矖目八荒。察之无象,视之眇茫。状若浑元之未判别,又似浮海而睹沧浪。幽遐迥以希夷,寸眸焉能究其傍。凝神,精不动也。言极远傍视,茫然若造化之始,元气未分,似浮海远望而不见其边。论语》曰:“乘桴浮于海。”老子曰:“听之不闻其声,名曰希;视之不见其形,名曰夷。

于是乎夜对山水,栖心高镜。远寻终古,攸然独咏。美景星之继昼,大唐尧之德盛。《瑞应图》曰:“景星大如半月,生于晦朔,且月光明。”当尧之时,有此星见,故美尧之德能致之也。

嘉音黄星之靡锋,明虞舜之不竞。昔舜将受禅于尧,先有星见,圆而无锋芒。言舜当用土德王天下。星见而无芒角者,示揖让而受,不以兵事争竞也。

畴吕尚之宵梦,善登辅而翼圣。昔太公未遇文王时,钓鱼于磻溪,夜梦得北斗辅星神告尚以伐纣之意。事见《尚书中候篇》也。

钦管仲之察微,见虚危而知命。昔管仲与鲍叔牙商贾于南阳,见三星聚虚、危之分,知齐将有霸主,遂共戮力,来投齐地也。

叹荧惑之舍心,高宋景之守政。当春秋时,荧惑守心,景公不从史韦之言,荧惑退舍,而延二十年。

壮汉祖之入秦,奇五纬之聚映。昔汉神入秦,五星聚于东井,秦之分。

尔乃历象既周,相佯岩际。相佯,倘佯也。《尚书》曰:“历象日月星辰。”

寻图籍之所记,著星变乎书契。览前代之将沦,咸谴告于昏世。言先代之君将沦亡,天必告灾异之征也。

桀斩谏以星勃,纣酖荒而致彗。夫景星见则太平应,彗、勃作而祸乱兴,天之常也。昔夏桀无道,斩关龙逢而极恶,勃星见,汤伐之,放于鸣条之野。殷纣设砲烙之形,彗星出,武王悬之白旗也。

恆不见以周衰,枉蛇行而秦灭。昔鲁庄公十年夏四月,恆星不见,自是以后周室衰微。枉矢出,蛇行而无尾,自昔项羽入关,有此变。见《汉书》。

谅人事之有由,岂妖灾之虚设。言天以冥应,玄象为变,要由人事,岂妖灾而已。

诚庸主之难悛,故明君之所察。言庸君暗主,玄象谴告,不能改行自新以答天变;贤君明主则不然,见天灾异,惧则修德也。

尧无为犹观象,而况德非乎先哲。夫唐尧至治,犹历象璇玑,窥七政,况德不及古,而不观之乎。

先是太祖、太宗时太史令王亮、苏坦,世祖后破和龙,得冯文通太史令闵盛,高祖时太史令赵樊生,并知天文。后太史赵胜、赵翼、赵洪庆、胡世荣、胡法通等二族,世业天官者。又有容城令徐路善占候。世宗时坐事系冀州狱,虽驾崔隆宗就禁慰问,路曰:“昨夜驿马星流,计赦即时应至。”隆宗先信之,遂遣人试出城候焉。俄而赦至。时人重之。永安中,诏以恆州民高崇祖善天文,每占吉凶有验,特除中散大夫。永熙中,诏通直散骑常侍孙僧化与太史令胡世荣、张龙、赵洪庆及中书舍人孙子良等,在门下外省校比天文书。集甘、石二家《星经》及汉魏以来二十三家经占,集为五十五卷。后集诸家撮要,前后所上杂占,以类相从,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中外官图,合为七十五卷。

僧化者,东莞人。识星分,案天占以言灾异,时有所中。普秦中,尔朱世隆恶其多言,遂系于廷尉,免官。永熙中,出帝召僧化与中散大夫孙安都共撰兵法,未就而帝入关,遂罢。元象中死于晋阳。

时有河间信都芳,字王琳,好学善天文算数,甚为安丰王延明所知。延明家有群书,欲抄集《五经》算事为《五经宗》及古今乐事为《乐书》;又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后隐于并州乐平之东山。太守慕容保乐闻而召之,芳不得已而见焉。于是保乐弟绍宗荐之于齐献武王,以为中外府田曹参军。芳性清俭质朴,不与物和。绍宗给其骡马,不肯乘骑;夜遣婢侍以试之,芳忿呼殴击,不听近己。狷介自守,无求于物。后主料注重差勾股,复撰《史宗》,仍自注之,合数十卷。武定中卒。

殷绍,长乐人也。少聪敏,好阴阳术数,游学诸方,达《九章》、《七曜》。世祖时为算生博士给事东宫西曹,以艺术为恭宗所知。太安西年夏,上《四序堪舆》,表曰:“臣以姚氏之世,行学伊川,时遇游遁大儒成公兴,从求《九章》要术。兴字广明,自云胶东人也。山居隐迹,希在人间。兴时将臣南到阳翟九崖岩沙门释昙影间。兴即北还,臣独留住,依止影所,求请《九章》。影复将臣向长广东山见道人法穆。法穆时共影为臣开述《九章》数家杂要,披释章次意况大旨。又演隐审五藏六府心髓血脉,商功大算端部,变化玄象,土圭、《周髀》。练精锐思,蕴习四年,从穆所闻,粗皆仿佛。穆等仁矜,特垂忧闵,复以先师和公所注黄帝《四序经》文三十六卷,合有三百二十四章,专说天地阴阳之本。其第一《孟序》,九卷八十一章阴阳配合之原;第二《仲序》,九卷八十一章,解四时气王休杀吉凶’第三《叔序》,九卷八十一章,明日月辰宿交会相生为表裹;第四《季序》,九卷八十一章,具释六甲刑祸福德:以此等文传授于臣。山神禁严,不得赍出,寻究经年,粗举网要。山居险难,无以自供,不堪窘迫,心生懈怠。以甲寅之年,日维鹑火,月吕林钟,景气郁盛,感物怀归,奉辞影等。自尔至今,四十五载。历观时俗堪舆八会,迳世已久,传写谬误,吉凶禁忌,不能备悉。或考良日而值恶会,举吉用凶,多逢殃咎。又史迁、郝振,中吉大儒,亦各撰注,流行于世。配会大小,序述阴阳,依如本经,犹有所阙。臣前在东宫,以状奏闻,奉被景穆皇帝圣诏,敕臣撰录,集其要最。仰奉明旨,谨审先所见《四序经》文,抄撮要略,当世所须吉凶举动,集成一卷。上至天子,下及庶人,又贵贱阶级、尊卑差别、吉凶所用,罔不毕备。未及内呈,先帝晏驾。臣时狼狈,几至不测。停废以来,迳由八载,思欲上闻,莫能自彻。加年夕齿颓,余龄旦暮,每惧殂殒,填仆沟壑,先帝遗志,不得宣行。夙夜悲愤,理难违匿,依先撰录奏,谨以上闻。请付中秘通儒达士,定其得失。事若可施,乞即班用。”其《四序堪舆》遂大行于世。

王早,勃海南皮人也。明阴阳九宫及兵法,尤善风角。太宗时,丧乱之后,多相杀害。有人诣早求问胜术,早为设法,令各无咎。由是州里称之。时有东莞郑氏,因为同县赵氏所杀。其后郑氏执得仇人赵氏,又克明晨会宗族,当就墓所刑之。赵氏求救于早,早为占候,并授以一符,曰:“君今且还,选壮士七人,令一人为主者,佩此符,于鸡鸣时伏在仇家宅东南二里许。平旦,当有十人相随,向西北行,中有二人乘黑牛,一黑牛最在前,一黑牛应第七。但捉取第七者将还,事必无他。”赵氏从之,果如其言,乃是郑氏五男父也。诸子并为其族所宗敬,故和解二家,赵氏竟免。

后早与客清晨立于门内,遇有卒风振树。早语客曰:“依法当有千里外急使。日中,将有两匹马,一白一赤,从西南来。至即取我,逼我,不听与妻子别。”语讫便入,召家人邻里辞别。语讫,浴,带书囊,日中出门候使。如期,果有二马,一白一赤,从凉州而至,即捉早上马,遂诣行宫。时世祖围凉州未拔,故许彦荐之。早,彦师也。及至,诏问何时当得此城。早对曰:“陛下但移据西北角,三日内必克。”世祖从之,如期而克。舆驾还都,时久不雨。世祖问早曰:“何时当雨?”早曰:“今日申时必大雨。”比至未时,犹无片云,世祖召早诘之。早曰:“愿更少时。”至申时,云气四合,遂大雨滂沲。世祖甚善之,而早苦以疾辞,乞归乡里,诏许之。遂终于家。或言许彦以其术胜,恐终妨己,故谲令归耳。

耿玄,钜鹿宋子人也。善卜占。坐于室内,有客扣门,玄已知其姓字并所赍持及来问之意。其所卜筮,十中八九。别有林占,世或传之。而性不和俗,时有王公欲求其筮者,玄则拒而不许,每云:“今既贵矣,更何所求而复卜也,欲望意外乎?”代京法禁严切,王公闻之,莫不惊悚而退。故玄多见憎忿,不为贵胜所亲。官至钜鹿太守。

显祖、高祖时有勃海高道埏、清河赵法逞并有名于世。世宗、肃宗时奉车都尉清河魏道虔、奉车都尉周恃、魏君太守章武高月光、月光弟明月、任玄智、雍州人潘捺,并长于阴阳卜筮。故玄于日者之中,最为优洽。冠军将军,濮阳贾元绍、章武吕肫济、北六道安河内冯怀、海东郡李文殊并工于法术,而道虔、月光、文殊为优,其余不及。浮阳孟刚、馓安王领郡善铨录风角,章武颜恶头善卜筮,亦用耿玄林占,当时最知名。范阳人刘弁亦有名于世。

刘灵助,燕郡人。师事刘弁,好阴阳占卜,而粗疏无赖,常去来燕恆之界,或时负贩,或复劫盗,卖术于市。后自代至秀容,因事尔朱荣。荣性信卜筮,灵助所占屡中,遂被亲待,为荣府功曹参军。

建义初,荣于河阴王公卿士悉见屠害。时奉车都尉卢道虔兄弟亦相率朝于行宫,灵助以其州里,卫护之,由是朝士与诸卢相随免害者数十人。荣入京师,超拜光禄大夫,封长子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寻进爵为公,增邑通前千户。后从荣讨擒葛荣,特除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幽州刺史。又从大将军、上党王天穆讨邢杲。时幽州流民卢城人最为凶捍,遂令灵助兼尚书,军前慰劳之。事平而元颢入洛,天穆渡河。灵助先会尔朱荣于太行。及将攻河内,禽灵助筮之。灵助曰:“未时必克。”时已向中,士众疲怠,灵助曰:“时至矣。”荣鼓之,将士腾跃,即使克陷。及至北中,荣攻城不获,以时盛暑,议欲且还,以待秋凉。庄帝诏灵助筮之。灵助曰:“必当破贼。”诏曰:“何日?”灵助曰:“十八、十九间。”果如其言。车驾还宫,领幽州大中正,寻加征东将军,增邑五百户,进爵为燕郡公,诏赠其父僧安为幽州刺史。寻兼尚书左仆射,慰劳幽州流民于濮阳、顿丘,因率民北还。与都督侯渊等讨葛荣余党韩娄,灭之于蓟。仍厘州务,加车骑将军,又为幽、平、营、安四州行台。

及尔朱荣死,庄帝幽崩。灵助本寒微,一朝至此,自谓方术堪能动众。又以尔朱有诛灭之兆,灵助遂自号燕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为庄帝举义兵。灵助驯养大鸟,称为己瑞,妄说图谶,言刘氏当王,又云“欲知避世入鸟村”。遂刻氈为人象,画桃木为符书,作诡道厌祝之法。民多信之。于时河西人纥豆陵步籓举兵逼晋阳,尔朱兆频战不利,故灵助唱言:“尔朱自然当灭,不须我兵。”由是幽、瀛、沧、冀之民悉从之。从之者夜悉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以普泰元年三月,率众至博陵之安国城,与叱列延庆、侯渊、尔朱羽生等战,战败被擒,斩于定州,传首洛阳,支分其体。初,灵助每云:“三月末,我必入定州,尔朱亦必灭。”及将战,灵助自筮之,封成不吉,以手折蓍,弃之于地,云“此何知也。”寻见擒,果以三月入定州,而齐献武王以明年闰二月破四胡于韩陵山,遂灭兆等。永熙二年,赠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幽瀛冀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幽州刺史,谥曰恭。

子宗辉,袭,兴和中开府,属齐受禅,例降。

江式,字法安,陈留济阳人。六世祖琼,字孟琚,晋冯翊太守,善虫篆、诂训。永嘉大乱,琼弃官西投张轨,子孙因居凉土,世传家业。祖强,字文威,太延五年,凉州平,内徙代京。上书三十余法,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由是擢拜中书博士。卒,赠敦煌太守。父绍兴,高允奏为秘书郎,掌国史二十余年,以谨厚称。卒于赵郡太守。

式少专家学。数年之中,常梦两人时相教授,乃寤,每有记识。初拜司徒长兼行参军、检校御史,寻除殄冠将军、符节令。以书文昭太后尊号谥册,特除奉朝请,仍符节令。式篆体尤工,洛京宫殿诸门板题,皆式书也。

延昌三年三月,式上表曰:

臣闻庖义氏作而八卦列其画,轩辕氏兴而龟策彰其彩。古史仓颉览二象之爻,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维事。宣之王庭,则百工以叙;载之方册,则万品以明。迄于三代,厥体颇异,虽依类取制,未能悉殊仓氏矣。故《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声,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是史颉之遗法也。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同或异,时人即谓之《籀书》。至孔子定《六经》,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承相李斯乃奏蠲罢不合秦文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典,官狱繁多,以趣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由此息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矣。隶书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早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吏民上书,省字不正,辄举劾焉。又有草书,莫知谁始,考其书形,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孝宣时,召通《仓颉》读者,独张敞从之受。凉州刺史杜鄴、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宫中,以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及亡新居摄,自以应运制作,使大司空甄丰校文字之部,颇改定古文。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所以幡信也。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礼》、《尚书》、《春秋》、《论语》、《孝经》也。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即前代之古文矣。

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后学皆其法也。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许慎古文学之师也。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儒俗之穿凿,惋文毁于誉,痛字败于訾,更诡任情,变乱于世,故撰《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属,包括六艺群书之诂,评释百氏诸子之训,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可谡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彬,最可得而论也。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后开鸿都,书画奇能莫不云集,于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然其《字诂》,方之许慎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时,博古开艺,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又建《三字石经》于汉碑之西,其文蔚炳,三体复宣。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又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台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

晋世义阳王典祠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而案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也。忱弟静别放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间读楚、夏,时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巧,谈辩之士,又以意说,炫惑于时,难以厘改。故传曰,以众非,非行正。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小兒为,神虫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凡所关古,莫不惆怅焉。嗟夫!文字者六艺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述而不作。”《书》曰:“予欲观古人之象。”皆言遵修旧史而不敢穿凿也。

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兄应元俱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仓》、《雅方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而祖官至太子洗马,出为冯翊郡,值洛阳之乱,避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也。世祖太延中,皇威西被,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明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家号世业。暨臣闇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但逢时来,恩出愿外,每承泽云津,厕沾漏润,驱驰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罢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辄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爰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皆以次类编联,文无复重,纠为一部。其古籀、奇惑、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诂训假借之谊,佥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脱蒙遂许,冀省百氏之观,而同文官之域,典书秘书。所须之书,乞垂敕给;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助臣披览;书生五人专令抄写。侍中、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评议疑隐,庶无纰缪。所撰名目,伏听明旨。

诏曰:“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冀兼教八书史也。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外目待书成重闻。”

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卷,大体依许氏《说文》为本,上篆下隶。又除宣威将军、符玺郎,寻加轻车将军。正光中,除骁骑将军、兼著作佐郎,正史中字疑。四年卒,赠右将军、巴州刺史。其书竟未能成。

式兄子征虏将军顺和,亦工篆书。先是太和中,兗州人沈法会能隶书,世宗之在东宫,敕法会侍书。已后隶迹见知于闾里者甚众,未有如崔浩之妙。

周澹,京兆鄠人也。为人多方术,尤善医药,为太医令。太宗尝苦风头眩,澹治得愈,由此见宠,位至特进,赐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师饥,朝议将迁都于鄴。澹与博士祭酒崔浩进计,论不可之意,太宗大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也。”诏赐澹、浩妾各一人,御衣、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泰常四年卒,谥曰恭。时有河南人阴贞,家世为医,与澹并受封爵。清河李酒亦以善钅咸见知。

子驴驹,袭,传术。延兴中,位至散令。

李修,字思祖,本阳平馆陶人。父亮,少学医术,未能精究。世祖时,奔刘义隆于彭城,又就沙门僧坦研习众方,略尽其术,针灸授药,莫不有效。徐兗之间,多所救恤,四方疾苦,不远千里,竟往从之。亮大为事以舍病人,停车舆于下,时有死者,则就而棺殡,亲往吊视。其仁厚若此。累迁府参军,督护本郡,士门宿官,咸相交昵,车马金帛,酬赍无赀。修兄元孙随毕众敬赴平城,亦遵父业而不及。以功赐爵义平子,拜奉朝请。

修略与兄同。晚入代京,历位中散令,以功赐爵下蔡子,迁给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内。高祖、文明太后时有不豫,修侍钅咸药,治多有效。赏赐累加,车服第宅,号为鲜丽。集诸学士及工书者百余人,在东宫撰诸药方百余卷,皆行于世。先是咸阳公高允虽年且百岁,而气力尚康,高祖、文明太后时令修诊视之。一旦奏言,允脉竭气微,大命无远。未几果亡。迁洛,为前军将军,领太医令。后数年,卒,赠威远将军、青州刺史。

子天授,袭。汶阳令。医术又不逮父。

徐謇,字成伯,丹阳人。家本东莞,与兄文伯等皆医药。謇因至青州,慕容白曜平东阳,获之,表送京师。显祖欲验其所能,乃置诸病人于幕中,使謇隔而脉之,深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宠遇。为中散,稍迁内侍长。文阳太后时问治方,而不及李脩之见任用也。謇合和药剂,攻救之验,精妙于脩,而性甚秘忌,承奉不得意者,虽贵为王公,不为措疗也。高祖后知其能,及迁洛,稍加眷幸。体小不平,及所宠冯昭仪有疾,皆令处治。又除中散大夫,转右军将军、侍御师。謇欲为高祖合金丹,致延年之法。乃入居崧高,采营其物,历岁无所成,遂罢。

二十二年,高祖幸悬瓠,其疾大渐,乃驰驿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一夜行数百里。至,诊省下治,果有大验。高祖体少瘳,内外称庆。九月,车驾发豫州,次于汝滨。乃大为謇设太官珍膳,因集百官,特坐謇于上席,遍陈肴觞于前,命左右宣謇救摄危笃振济之功,宜加酬赍。乃下诏曰;“夫神出无方,形禀有疑,忧喜乖适,理必伤生。朕览万机,长钟革运,思芒芒而无怠,身忽忽以兴劳。仲秋动彖,心容顿竭,气体羸瘠,玉几在虑。侍御师、右军将军徐成伯驰轮太室,进疗汝蕃,方穷丹英,药尽芝石,诚术两输,忠妙俱至,乃令沉劳胜愈,笃瘵克痊,论勤语效,实宜褒录。昔晋武暴疾,程和应增封;辛疚数朝,钱爵大坠。况疾深于曩辰,业难于畴日,得不重加陟赏乎?宜顺群望,锡以山河。且其旧迳高秩,中暂解退,比虽铨用,犹未阙阙

,准旧量今,事合显进。可鸿胪卿,金乡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赐钱一万贯。又诏曰:“钱府未充,须以杂物:绢二千匹、杂物一百匹,四十匹出御府;谷二千斛;奴婢十口;马十匹,一匹出骅骝;牛十头。”所赐杂物、奴婢、牛马皆经内呈。诸亲王咸阳王禧等各有别赍,并至千匹。从行至鄴,高祖犹自发动,謇日夕左右。明年,从诣马圈,高祖疾势遂甚,戚戚不怡,每加切诮,又欲加之鞭捶,幸而获免。高祖崩,謇随梓宫还洛。

謇常有药饵及吞服道符,年垂八十,鬓发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为光禄大夫,加平北将军,卒。延昌初,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靖。

子践字景升,小名灵宝,袭爵。历官兗州平东府长史、右中郎将、建兴太守。践弟知远,给事中。

成伯孙之才,孝昌初,为萧衍豫章五萧综北府主簿,从综镇彭城。综降,其下僚属并奔散,之才因入国。武定中,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昌安县开国侯。

王显,字世荣,阳平乐平人,自言本东海郯人,王朗之后也。祖父延和中南奔,居于鲁郊,又居彭城。伯父安上,刘义隆时板行馆陶县。世祖南讨,安上弃县归命,与父母俱徙平城,例叙阳都子,除广宁太守。显父安道,少与李亮同师,俱学医药,粗究其术,而不及亮也。安上还家乐平,颇参士流。

显少历本州从事,虽以医术自通,而明敏有决断才用。初文昭皇太后之怀世宗也,梦为日所逐,化而为龙而绕后,后寤而惊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召徐謇及显等为后诊及脉,謇云是微风入藏,宜进汤加针。显云:“案三部脉非有心疾,将是怀孕生男之象。”果如显言。久之,召补侍御师、尚书仪曹郎,号称干事。世宗自幼有微疾,久未差愈,显摄疗有效,因是稍蒙眄识。

又罢六辅之初,显为领军于烈问通规策,颇有密功。累迁游击将军,拜廷尉少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乞临本州,世宗曾许之,积年未授,因是声问传于远近。显每语人,言时旨已决,必为刺史。遂除平北将军、相州刺史。寻诏驰驿还京,复掌药,又遣还州。元愉作逆,显讨之不利。入除太府卿、御史中尉。

显前后历职,所在著称,纠折庶狱,究其奸回,出内惜慎,忧国如家。及领宪台,多所弹劾,百僚肃然。又以中尉属官不悉称职,讽求更换。诏委改选,务尽才能,而显所举或有请属,未皆得人,于是众口喧哗,声望致损。后世宗诏显撰药方三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疗诸疾。东宫既建,以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世宗每幸东宫,显常迎侍。出入禁中,仍奉医药。赏赐累加,为立馆宇,宠振当时。延昌二年秋,以营疗之功,封卫南伯。

四年正月,世宗夜崩,肃宗践祚。显参奉玺策,随从临哭,微为忧惧。显既蒙任遇,兼为法官,恃势使威,为时所疾。朝宰托以侍疗无效,执之禁中,诏削爵位。临执呼冤,直阖以刀镮撞其腋下,伤中吐血,至右卫府一宿死。始显布衣为诸生,有沙门相显后当富贵,诫其勿为吏官,吏官必败。由是世宗时或欲令其遂摄吏部,每殷勤避之。及世宗崩,肃宗夜即位,受玺册,于仪须兼太尉及吏部,仓卒百官不具,以显兼吏部行事矣。

崔彧,字文若,清河东武城人。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南入国。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卷及《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外即愈。后位冀州别驾,累迁宁远将军。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

彧子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为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后配云中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佣写书为业,而名犹在镇。

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爱其文用,遂并荐之,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书,恆庇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高冲曲为体练,由少游舅氏崔光与李冲从叔衍对门婚姻也。高祖、文明太后常因密宴,谓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眷识如此。然犹骤被引命,屑屑禁闼,以规矩刻缋为务,因此大蒙恩锡,超等备位,而亦不迁陟也。

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访于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少游有效焉。后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高祖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前将军、兼将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沼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措意,号为妍美。

虽有文藻,而不得伸其才用,恆以剞劂绳尺,碎剧匆匆,徙倚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景明二年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高宗时,郭善明甚机巧,北京宫殿,多其制作。高祖时,青州刺史侯文和亦以巧闻,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辞说无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可玩笑。位乐陵、济南二郡太守。

世宗、肃宗时,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郭安兴并机巧。洛中制永宁寺九层佛图,字兴为匠也。

高祖时,有范宁兒者善围棋。曾与李彪使萧赜,赜令江南上品王抗与宁兒。制胜而还。又有浮阳高光宗善樗蒲。赵国李幼序、洛阳丘何奴并工握槊。此盖胡戏,近入中国,云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将杀之,弟从狱中为此戏以上之,意言孤则易死也。世宗以后,大盛于时。

史臣曰:阴阳卜祝之事,圣哲之教存焉。虽不可以专,亦不可得而废也。徇于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鲜,故先王重其德;方术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伎巧而必蹈于礼者,几于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贤,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张渊、王早、殷绍、耿玄、刘灵助皆术艺之士也。观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虚,通幽洞微,近知鬼神之情状。周澹、李脩、徐謇、王显、崔彧方药特妙,各一时之美也。蒋少游以剞劂见知,没其学思,艺成为下,其近是乎?


译文

殷绍,长乐人。少年时聪敏,喜爱阴阳术数,曾游学四方,通晓九章、七曜。世祖时为算生博士,在东宫西曹任事,因擅长阴阳术数而为恭宗知遇。太安四年(458)夏,向皇帝进献《四序堪舆》,奏启说:“我于姚氏时代,求学到达伊川,遇见周游讲学的大儒成公兴,跟随他研究九章算术。成公兴字广明,自称是胶东人,隐居于山林之中,很少过问人间之事。成公兴送我到南边阳翟九崖岩僧徒释昙影那里。成公兴随即回到北方,我一人留住在此,依托于释昙影,请求他传授九章。释昙影又把我带到长广东山见道人法穆。法穆时常与释昙影一起给我进述九章数家杂要,剖析解释各章次的大意要领。又推衍和观察五脏六腑、心髓血脉、商功大算端部、变化玄象、土圭、《周髀》。精心练习,锐意思考,潜心学习四年,从法穆所学到的知识,大体都能掌握。法穆等人仁慈而富于同情心,对我特别怜爱,又传授先师和公所注的黄帝《四序经》文三十六卷,共有三百二十四章,专说天地阴阳之本。其中第一部分《孟序》,有九卷八十一章,述说阴阳配合之原;第二部分《仲序》,九卷八十一章,解说四时气王休杀吉凶;第三部分《叔序》,九卷八十一章,说明日月辰宿交会相生为表里;第四部分《季序》,九卷八十一章,解释六甲刑祸福德———把这样的经文传授与我。山神禁忌很严,难以得到资财,臣探寻研究多年,能够粗略地提出纲要。山居险恶艰难,生活不能自已,我受不住这种窘迫,便产生懈怠的心情。在甲寅年(414),日在九、十日,月在六月,山林茂盛,气象苍郁,我感物思归,便告辞了释昙影等人。从那时到现在,整整四十五年。纵观习俗风气,天地变化,人体穴位,由于经世已久,所传记载多有谬误,各种吉凶禁忌,全都不够完备。有时考查良日却碰到坏日子,推算有吉利实际上却不吉祥,往往遭到祸殃。再有史迁、郝振,都是中古时期的大儒,也各有撰注,流行于世。依次论述天地阴阳配合的道理,也是依照这部典范性著作,还有不少缺陷。我先前在东宫时,向皇上呈奏此事,承奉景穆皇帝圣诏,令我编撰述录,集中其最重要的内容。我敬奉圣上旨意,仔细地审查先前所见的《四序经》文,抄选其中的要略,把当世所需要的预测吉凶举动的内容,集成一卷。上至天子,下及庶人,无论贵贱的等级、尊卑的差别,用以选择吉凶时机,全都齐备。然而所撰的书还未来得及呈奉朝廷,先帝已经晏驾。当时我处境狼狈不堪,几乎遭到不测。撰写工作停止下来,到如今已经有八年,屡屡想要奏明陛下,不能自已。加之我如今年迈齿落,余年有限,经常害怕一旦死去,葬身沟壑,以致先帝的遗志不能得以发扬、施行。我日夜悲伤忧愤,觉得从道理上讲也难以回避隐匿,于是依照先前的录奏,谨将此事奏明圣上。恳请交付中秘二省的通儒达士,让他们确定它的得失。倘若此事可以实行,乞请立即颁布使用。”于是,殷绍所撰的《四序堪舆》一书很快就流行于天下。

江式,字法安,陈留济阳人。他的六世祖江琼,字孟琚,晋朝冯翊太守,擅长虫篆、训诂。永嘉年间大乱,江琼弃官投奔凉州刺史张轨,从此子孙就定居在凉州,书法、训诂作为家业世代相传。江式的祖父江强,字文威,太延五年(439),凉州平定之后,一家迁往代京。江强向朝廷进献书法三十余种,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因此而被授予中书博士之职。死后,追赠敦煌太守。江式的父亲江绍兴,由高允上奏授予秘书郎,掌管编修国史达二十余年,由于他恭谨朴实,受到世人称赞。后死于赵州太守的任上。

江式幼年时就专心致志于家传学业。几年之内经常梦见有两个人对他进行教导传授,醒来之后,全都记在心里。起初被授予司徒长兼行参军、检校御史等职,不久升为殄寇将军、符节令。因为写文昭太后的尊号谥册,特升为奉朝请,仍任符节令。江式尤其擅长于篆体,京都洛阳宫殿中所有门上的板题,都是江式书写的。

延昌三年(514)三月,江式向皇帝上表说:

“我听说庖羲氏起而将八卦排列在图画中,轩辕氏兴而用龟策记其文。古代史官仓颉观看八卦的符号,观察鸟兽的形状,另外创造了文字,用以代替结绳记事,用文字来记载事情。朝廷加以推行,百官就用来陈述事物;典籍中加以记载,各种整理就清楚明白。到了夏商周三代,字体就颇有不同,即使依照种类加以规范,也不能全都同仓颉创立的文字相异。所以,《周礼》规定贵族子弟八岁入小学,由执掌教育的官员教给他们六书:一是指事,二是象形,三是谐声,四是会意,五是转注,六是假借。都是仓颉传下的方法。到了周宣王太史史籀撰写大篆十五篇,与古代文字有的相同有的相异,当时人们称之为‘籀书’。到了孔子整理修定《六经》,左丘明阐述《春秋》,都是用古文字,其中的意思人们都可以领会并陈说。

“后来战国时七国的法度各不相同,文字也极不相同,到秦始皇统一天下,丞相李斯就奏请秦皇废除不符合秦国的文字。李斯撰写了《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写了《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写了《博学篇》,都采用史籀的大篆,有的稍加简省和改变,这就是小篆。于是秦皇焚烧经书,废除旧典,认为篆体过于繁杂,因而趋向于文字简约,就开始采用隶书。古文字到此时便停止使用了。隶书,是秦始皇令下杜人程邈按照小篆所创造的,因为程邈是一个被罚劳役的奴隶,所以称作隶书。所以秦代有八体:一是大篆,二是小篆,三是刻符书,四是虫书,五是摹印,六是署书,七是殳书,八是隶书。

“汉朝时,兴尉律学,又以籀书教人,也习八体,经过考试合格的人,任为尚书史。官吏和百姓上书,检查他的文字,如果书写不合格,就要受到检举。又有草书,不知是谁人创始,考察它的书写形状,虽然没有多大的道理,但也是一时的变通。汉宣帝时,召集精通《仓颉篇》的人,独有张敞能任。凉州刺史杜邺、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也能解说。汉平帝时,召集爰礼等一百多人在未央宫讲说文字,任爰礼为小学元士。黄门侍郎扬雄采集这些资料编写成字书《训纂篇》。到了王莽改国号为新,窃居皇帝之位,自认为顺应天命而制定制度,命大司空甄丰负责校订文字工作,对古文字很作了些改定。当时有六体书:一是古文,是孔子壁中书上的字体;二是奇字,即古文字的异体字;三是篆书,就是小篆;四是佐书,就是秦代的隶书;五是摹印,用于刻制印玺的;六是鸟虫,用来书写传达命令的幡信的。所谓壁中书,就是汉武帝时鲁恭王拆毁孔子旧宅而得到的古文《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又有北平侯张仓所献的古籍《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子的相似,也就是前代的古文。

“后汉郎中扶风人曹喜号称擅长篆书,其书法与李斯略有不同,但甚为精巧,从此后学都仿效他的书法。皇帝又令侍中贾逵研究整理古文字。方法技艺各不相同,传授某一个方面,如果有能够对国家有用的,全部都收集起来。贾逵就是汝南人许慎的古文字学宗师。后来许慎嗟叹世人的喜好新奇,感叹儒士们的穿凿附会,惋惜文章的遭到败坏,痛惜文字的受到非议,任意作奇异的解释,以至造成很大的混乱,因此而撰写了《说文解字》十五篇,起一终亥,所收文字都按一定部属分列,内容包括六艺群书的词义训释,以及评释诸子百家的文字解释,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没有一样不详细记载的,可以说是分门别类,博杂而又不散乱,文采与内容配合适当,最适合人们细读研究。左中郎将陈留人蔡邕兼采李斯、曹喜的书法成为古今杂体,皇帝诏令在太学门外立石碑,刊载《五经》,用楷书的方法书写,大多是蔡邕手写的。后来设鸿都署,具有书画特殊才能的人无不云集于此,当时各地进献篆书的没有人能超过蔡邕。

“三国魏初博士清河人张揖著有《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等书,研寻《埤雅》、《广雅》,缀遗拾漏,增加事类,或许对于文字学也有所裨益。然而他的《字诂》同许慎的《说文解字》相比,则古今书法的法式和功用,有得也有失。陈留人邯郸淳也是张揖同时代人,博学有才,尤其擅长《埤仓》、《广雅》,许慎所训释的文字含意,八体六书都精心研究,熟习其规律,比张揖更为有名,在宫中教授诸皇子的书法。又在汉碑之西树立《三字石经》,其文字华丽鲜明,古文、篆、隶三种字体又得以发扬光大。用《说文解字》来加以校对,篆书、隶书大体相同,而古字则略有差异。又有京兆人韦诞、河东人卫觊二家,并称擅长篆书。当时的台观上的榜题、宝器上的铭文,全都是韦诞所写,流传于子孙,世人称其精妙。

“晋代义阳王典祠令任城人吕忱向皇帝呈上《字林》六卷,寻味其情状,是附托许慎的《说文》,考察古代经籍中的章节句读,订正辨析古籍中的奇惑之字,文字得正隶之妙而又不离篆书之意。吕忱之弟吕静另外仿效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中的方法,撰《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同其兄吕忱相去甚远,读音也时有不同。

“皇魏承接百王之后,延续五运之绪,时代更替,文字改变,篆体多有谬错,隶体逐渐失真。学习者粗俗鄙陋,再加上故弄玄虚,喜好言谈论辩的人,又往往按照他的意思来解说,炫惑于一时,实在难以纠正。所以有传言说,以众非,非行正。这个说法实在是符合这种情况。有人说追来就是归,巧言就是辩,小兔就是需免,神虫就是蚕,像这样的情况非常多,都不符合孔子的古文、史籀的大篆、许慎的《说文》、《石经》三字之体。凡是涉及到古代的文字,莫不令人感到惆怅。唉!文字是六艺之宗,王教之始,前人凭借它而流传至今,今人凭借它而知道古昔,所以说‘本立而道生’。孔子说过:‘必也正名乎。’又说:‘述而不作。’《尚书》上说:‘予欲观古人之象。’都是说的遵循和研究古代历史而不敢穿凿附会的意思。

“我的六世祖江琼也居陈留,仕晋之初,与他的堂兄江应元一同受学于卫觊,古篆之法,《仓》、《雅》、《方言》、《说文》的字式,当时都兼收并蓄。六世祖官至太子洗马,任冯翊郡太守,适逢洛阳之乱,退避到黄河之西居住,几代人传授学习,这个专业才不至于失传。世祖太延年间,我朝皇威遍及西部地区,沮渠牧犍归附朝廷,我的祖父江文威扶杖回国,向朝廷奉献五代人传下来的文字,古篆八体的书法,当时承蒙皇帝的嘉奖征用,得以进职于士大夫之列,在文职官府任职,家中也被称为世业。传到我这一代,我昏昧无知,学识浅薄,虽受到家风的浸染,但有愧于没有显著成绩,然而我逢到了好的时世,皇上加于我的恩遇出于我意料之外,常常蒙受恩泽,承受恩惠,进出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被视为极有才能的人。我既然对朝廷谒诚尽力,欲罢不能,所以敢于凭借家传六代的声名,尊奉祖辈的遗训,私下仰慕古人所走的路线,希望踏上儒家的道路,请求撰集古来的文字,以许慎的《说文》为主,摘取孔子《尚书》、《五经》的音注,以及《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义者,都按照类别依次编联,文字不重复,集合为一部。其中古籀、奇惑、俗隶各体,都把它排列在篆体之下,各有区别。解释假借的意义,都随文意而解;读音有不同的,也都逐字注音。其中有无法知道的就付之阙如。倘若蒙皇上恩准,希望能让我纵览诸子百家的著述,涉猎所有文字的领域,掌管宫廷中的藏书。所需要的书籍,请求陛下下令如数供给;并派给曾经研习文字的学士五人,帮助我披览众书;派给书生五人,让他们专门从事抄写。侍中、黄门、国子祭酒等有关部门一个月进行一次监察,评议深奥疑难的问题,以期不至于产生纰漏谬误。至于所撰之书的名目,谨听圣上明旨。”

皇帝于是下达诏令说:“可以按照所奏请的事项去办,并令其就任太常之职,望其兼教八书史。其所有需求,依照请奏予以满足。书名等到书成之后再定。”

江式于是撰集字书,书名叫《古今文字》,共四十卷,大体依照许慎《说文》为本,上篆下隶。江式又升任宣威将军、符玺郎之职,不久又授轻车将军。正光年间(522),授予骁骑将军、兼著作佐郎,正史中字。正光四年(523)去世,追赠右将军、巴州刺史。他所撰之书终究未能完成。

江式的侄儿征虏将军江顺和,也擅长篆书。在太和年间,兖州人沈法会长于隶书,世宗尚在东宫,皇帝令沈法会为侍书。以后,他的隶书墨迹有许多流传在民间,但不如崔浩书法之精妙。

徐謇,字成伯,丹阳人。祖籍东莞,与其兄文伯等都精于医药。徐謇因为到青州,刚好慕容白曜平定东阳,把他拿获,具表将他送至京师。显祖要验证他的医术,就把一些病人放在帐幕里,让徐謇隔着幕帐切脉,他都能准确判断病情,而且知道病人的气色。于是深受显祖的宠遇。任为中散,不久升为内侍长。文明太后也时常来要他看病处方,但他却不及李..那样受到重用。徐謇合和药剂,治疗疾病的效果比李..更为精妙,但他的性情十分古怪,如果接待不如他的意愿,即使如王公那样尊贵的人,也不肯替他治病。高祖知道他有才能,在迁都洛阳之后,对他渐加爱宠。高祖身体稍有不适,以及其宠幸的冯昭仪有病,都让他诊断处治。又授予他中散大夫之职,升授右军将军、侍御师。徐謇想要替高祖炼金丹,尽延年益寿之法。徐謇就居住在崧高,采集各种炼丹的原料,历经一年而一无所成,只得作罢。

太和二十二年(498),高祖到悬瓠,他的病情加剧,就派驿马急召徐謇,令他从水路赶赴高祖所在地,一天一夜赶了数百里,到达以后,诊断观察,处方治病,果然疗效显著。高祖身体略有好转,内外都称颂庆幸。九月,高祖车驾从豫州出发,临时住宿在汝水之滨。就由太宫专为徐謇设置珍贵饮宴,聚集文武百官,让徐謇独坐上席,席前陈列各种美酒佳肴,命左右的人宣扬徐謇振救危重疾病之功,应当加以赏赉。于是下达诏书说:“精神无主,身体就会发生障碍,欢乐和忧愁如果不协调,必然会损害身体。我日理万机,长期致力于革旧鼎新,思绪茫茫而无有懈怠,身体恍惚而倍感劳累。终于在仲秋之时染上重病,心神和容颜顿时憔悴,身体和元气十分虚弱,我深深感到忧虑。侍御师、右军将军徐成伯星夜驰至太室,在汝水之滨替我治病,处方用药穷尽各种灵丹良药,付出了他所有的精诚和医术,极尽他的忠心与妙方,才使我冗沉的病体得以恢复,深重的痼疾得以痊愈,评论他的勤勉和功劳,实在应当予以嘉奖和任用。昔日晋武帝得了重病,程和为他进药治疗,武帝就为他增封官爵,赏赐钱财,给予他极大的恩宠和奖赏。况且我的疾病比晋武帝更加深重,我的事业也比他更为艰难,怎能不对徐謇加倍予以升迁赏赐呢?应当顺乎众望,予以重赏。而且他过去已达到较高的官级,中间又暂时解退,过去虽有升任,但还是不够的,以他的旧职来比照现在的功劳,应当让他有更为明显的升进。可授予他鸿胪卿,金乡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赐钱一万贯。”又下诏说:“国库还不够充实,须用杂物来代替,计有绢二千匹、杂物一百匹,其中四十匹由宫廷仓库拿出;谷二千斛;奴婢十人;马十匹,其中一匹赤色骏马;牛十头。”所赏赐的杂物、奴婢、牛马都经过宫廷送达。咸阳王元禧等诸亲王也各另有赏赍,都同样达到千匹。徐謇跟随高祖到邺,高祖的病还是时常发作,徐謇日夜守候在他身边。第二年,随从高祖到达马圈,高祖的病情日益加重,抑郁不欢,常常对徐謇加以责备,甚至还要鞭打他,幸而获免。高祖驾崩,徐謇跟随皇帝的棺材回到洛阳。

徐謇经常用药饵吞服道教符咒,年近八十而鬓发不白,精力也没怎么衰退。正始元年(504),以高龄升任光禄大夫,加封平北将军,不久去世。延昌初(513),追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定谥号为靖。

徐謇之子徐践,字景升,小名灵宝,袭受父亲的爵位。历任兖州平东府长史、右中郎将、建兴太守等官职。

徐践之弟知远,任给事中。

徐謇之孙之才,孝昌初(526),曾在萧衍的南梁豫章王萧综的北府任主簿,跟随萧综镇守彭城。萧综投降之后,他的僚属全部奔散,徐之才由此而投入皇魏。武定年间,授予大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昌安县开国侯等官职爵位。

王显,字世荣,阳平乐平人,自称本来是东海郯人,是汉朝王朗的后代。祖父在延和年间南奔,居住在鲁城附近,后又迁居到彭城。伯父王安上,刘义隆执政时授官于馆陶县。世祖发兵南讨刘义隆的时候,王安上放弃县官归附朝廷,与父母一道迁居于平城,按照惯例授为阳都子,升任广宁太守之职。王显的父亲王安道,年轻时和李亮一道从师,共同学习医药,对医术颇有研究,但功底仍赶不上李亮。王安上后来回家定居于乐平,也属于当时名士之流。

王显年轻时曾任本州刺史从事,他不但精通医术,而且聪明敏捷,办事有决断能力。早先文昭皇太后怀上世宗的时候,梦见被太阳追逐,既而又化为一条龙缠绕着皇后,皇后醒来之后受到惊吓,就染上了心病。文明太后敕令召徐謇和王显两人替皇后诊脉。徐謇说是她略微受了些风寒,应当服用汤药外加针刺。王显却说:“从三部脉的脉象来看不是患有心病,而是怀有身孕将生男儿之象。”其结果印证了王显所说是正确的。过了一段时间,朝廷召用王显补任侍御师、尚书仪曹郎,办事干练。世宗从小就患有小病,很长时间都未能痊愈,王显替他治疗之后有明显效果,因此而渐渐受到赏识。

当初朝廷罢除六辅,王显为领军于烈出谋划策,暗中颇有功劳。升为游击将军,授予廷尉少卿之职,仍在侍御之中,为皇帝进奉御药,出入宫禁之中。后来王显请求回到本州任职,世宗曾经应允过他,但过了多年都没有授任,因此王显的声名就在远近都得到传颂。王显经常对别人说,当时皇上旨意已经决定,一定让他任刺史。于是朝廷授予他平北将军、相州刺史之职。不久,皇帝诏令王显从驿道驰回京都,再次掌管朝廷御药,后来又派他回到相州。当时元愉叛逆作乱,王显征讨元愉出师不利。后又回到朝廷,被授予太府卿、御史中尉一职。

王显前后历任各种官职,所在每个任上都被人称颂,处理各种狱讼之事,查究各种奸邪昏乱之人,不分内外都非常慎重,为国担忧如同持家一般。后来在御史台任职,对许多违犯法制的官员进行弹劾,因此朝中百官对他十分敬畏。王显又认为御史中尉的官职,同他所履行的职责不完全相称,就委婉地请求皇帝更换官职。皇帝诏令委任他选拔官员,一定要做到人尽其才,但是王显所举荐的官员,有的是对他有所请托的,没有能完全做到任人惟才,于是朝中百官舆论哗然,致使他的声望受到损害。后来,世宗诏令王显撰写药方三十五卷,并把它向全国颁布,用来治疗各种疾病。世宗立东宫太子之后,任王显为太子詹事,对他的委任非常优厚。世宗每次到东宫,王显常常出面迎接侍奉。他出入于宫禁之中,仍旧给皇帝进奉医药。皇帝对他的赏赐不断地增多,还专为他建立馆舍,如此厚重的宠幸使他显赫于一时。延昌二年(513)秋天,王显因医疗救治疾病有功,被封为卫南伯。

延昌四年(515)正月,世宗在夜晚驾崩,肃宗即位。王显参与肃宗临治仪式,同百官在一起哀悼哭泣,心里颇感到忧惧。王显蒙受世宗恩遇重用,又兼身为执法之官,倚仗权势、显示威严,为当时群臣所嫉恨。朝中大臣借口王显给皇帝治病不见疗效,把他逮捕关进监狱,肃宗下令削除了他的爵位官职。王显被捕的时候大叫冤枉,值勤武官用刀环重击他的腋下,使他重伤吐血,送到右卫府过了一夜就死了。起初,王显还是一个布衣儒生,有一位僧人为他看相,预示他以后必当富贵,劝诫他不要担任选拔任用官吏的官职,当了这种吏官必然失败。因此世宗在位时曾想让他掌管吏部,他总是小心地推辞回避。到世宗驾崩之后,肃宗连夜即位,接受玺印封册,在礼仪上须要有人兼任太尉和吏部之职,但仓卒之间未能在百官中找出这样的人,就让王显兼任吏部而执行禅受皇位之事。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在慕容白曜平定东阳的时候,蒋少游被俘而到了平城,成为平齐人,后被发配到云中当兵。蒋少游性格机敏灵巧,擅长绘画和雕刻。他颇有文思,经常吟咏诗句,有时还写一些小诗。后来蒋少游寄居在平城,以代人写书信赚钱维持生计,仅仅在市镇上有些名气。

蒋少游后来被朝廷征召到中书省当写书生,与高聪一同依附于高允。高允器重他们两人的文章写作才能,就向朝廷同时举荐他们二人,蒋少游与高聪一道补任中书博士。蒋少游自从来到中书省以后,长期托庇于李冲兄弟子女至的门下。开始时北方人不知道青州蒋氏家族,有人就说蒋少游本来就不是有名望的人,加之蒋少游出身微贱,只是凭借自己的手艺而得志,因此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私交中,蒋少游的名望都不高,并不受人敬重。只有高允、李冲对他多有体察和了解,因为蒋少游的舅父与李冲的堂叔李衍是门当户对的儿女亲家。高祖、文明太后常常在宫中饮宴上,对朝中百官说:“本来认为蒋少游仅是个有专门知识技艺的人,而高允老丈却说他是一个有名望的人。”可见高允对他的赏识眷爱的情形。然而蒋少游还是突然间被召引任用,在宫禁之内忙忙碌碌,整日干着校正方圆、雕刻绘画的事情,因此而大蒙皇帝的恩宠赏赐,其地位超越了平常的等级,但又不给他迁官升进。

到后来皇帝诏令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人在宫内商议制定文武官员的衣服冠带,由于蒋少游巧于构思,就让他主管这件事,也征询刘昶的意见,两方面的意见相违拗,以致常常发生争吵,一直拖了六年才完成,开始颁赐给朝廷百官穿戴。百官冠服之所以能够制作成功,蒋少游是有功劳的。后来朝廷准备在平城营建太庙、太极殿,派蒋少游乘坐驿车到洛阳去,以魏、晋两朝的庙殿为标准测量它们的基础。后来又授蒋少游以散骑侍郎之职,让他协助李彪出使长江以南。高祖修造他乘坐的船只,因为蒋少游有很强的构思设计的能力,就任命他为都水使者,官升为前将军、兼将作大匠,仍旧总领修造水池湖中游玩的船和桨等器具。到后来维修和扩建华林园的殿堂和池沼,改建金墉城的门楼,全都是由蒋少游设计筹措,世人都称赞这些建筑妍好华美。

蒋少游虽然富于文采辞藻,但他这方面的才华始终不能得到施展,长期以来拿着雕刻用的刀、施工设计用的绳尺,琐琐碎碎,忙忙碌碌,往来依傍于园林湖沼城楼殿堂之侧,赏识他的才能的人无不为之叹息感慨。但他竟然安于那些事务并以此为己任,从来都不感到疲劳和羞耻。后来兼任太常少卿之职,仍旧像过去那样统领水工之事。景明二年(501),蒋少游去世,皇帝追授他为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规定他的谥号为质。蒋少游留下《文集》十多卷。蒋少游生前还曾为建造太极殿制作了模型,与董尔、王遇等人参与营建,但都未能建成而去世。

当初,高宗在位时,郭善明这个人非常机敏灵巧,京都平城的宫殿,大多是由他设计建造的。高祖在位时,青州刺史侯文和也以机巧闻名,他建造了一种大船,可以在水中站着放箭。侯文和性格滑稽而且机智,说话言辞没有根据,尤其喜欢说一些浅陋的民间俗语,很能逗人开心快乐。他的官职做到了乐陵、济南二郡太守。

世宗与肃宗在位年间,豫州人柳俭、殿中将军关文备、郭安兴都非常机巧。洛阳建造永宁寺九层佛塔,就是郭安兴充当大匠。

高祖在位时,有一个名叫范宁儿的人擅长围棋。范宁儿曾经同李彪一道出使萧赜,萧赜让江南的围棋高手与范宁儿对弈,范宁儿大胜而归。又有浮阳人高光宗擅长樗蒲这种赌博游戏。赵国人李幼序、洛阳人丘何奴都工于握槊这种赌博游戏。这些都是胡人的游戏,近时传到中国,传说有位外国国王,他的弟弟一个人犯了罪,将要处死,弟弟在监狱里发明这种游戏,把它献给当国王的哥哥,意思是说一个人孤单自处就容易死去。世宗在位以后,这些游戏一时间流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