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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列传·卷五十八

魏收

原文

刘藻傅永傅竖眼李神

刘藻,字彦先,广平易阳人也。六世祖遐,从司马叡南渡。父宗之,刘裕庐江太守。藻涉猎群籍,美谈笑,善与人交,饮酒至一石不乱。永安中,与姊夫李嶷俱来归国,赐爵易阳子。擢拜南部主书,号为称职。

时北地诸羌数万家,恃险作乱,前后牧守不能制。奸暴之徒,并无名实,朝廷患之,以藻为北地太守。藻推诚布信,诸羌咸来归附。藻书其名籍,收其赋税,朝廷嘉之。迁龙骧将军、雍城镇将。先是氐豪徐成、杨黑等驱逐镇将,故以藻代之。至镇,擒获成、黑等,斩之以徇,群氐震慑。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表乞藻为騃奴戍主。诏曰:“选曹已用人,藻有惠政,自宜他叙。”在任八年,迁离城镇将。

太和中,改镇为岐州,以藻为岐州刺史。转秦州刺史。秦人恃嶮,率多粗暴,或拒课输,或害长吏,自前守宰,率皆依州遥领,不入郡县。藻开示恩信,诛戮豪横,羌氐惮之,守宰于是始得居其旧所。遇车驾南伐,以藻为东道都督。秦人纷扰,诏藻还州,人情乃定。仍与安南将军元英征汉中,频破贼军,长驱至南郑,垂平梁州,奉诏还军,乃不果克。

后车驾南伐,以藻为征虏将军,督统军高聪等四军为东道别将。辞于洛水之南,高祖曰:“与卿石头相见。”藻对曰:“臣虽才非古人,庶亦不留贼虏而遗陛下,辄当酾曲阿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曰:“今未至曲阿,且以河东数石赐卿。”后与高聪等战败,俱徙平州。景明初,世宗追录旧功,以藻为太尉司马。是年六月卒,年六十七、赠钱六万。

子绍珍,无他才用,善附会,好饮酒。结托刘腾,腾启为其国郎中令。袭子爵。稍迁本州别驾、司空属,以事免官。建义初,诏复,寻除太中大夫。永安二年,除安西将军、河北太守。还朝,久之,拜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为黎阳太守。所在无政绩。天平中,坐子尚书郎洪业入于关中,率众侵扰,伏法。

傅永,字修期,清河人也。幼随叔父洪仲与张幸自青州入国,寻复南奔。有气干,拳勇过人,能手执鞍桥,倒立驰骋。年二十余,有友人与之书而不能答,请于洪仲,洪仲深让之而不为报。永乃发愤读书,涉猎经史,兼有才笔。自东阳禁防为崔道固城局参军,与道固俱降,入为平齐民。父母并老,饥寒十数年。赖其强于人事,戮力佣丐,得以存立。晚乃被召,兼治礼郎,诣长安,拜文明太后父燕宣王庙,赐爵贝丘男,加伏波将军。未几,除中书博士,又改为议郎。转尚书考功郎中,为大司马从事中郎。寻转都督、任城王澄长史,兼尚书左丞。

王肃之为豫州,以永为建武将军、平南长史。咸阳王禧虑肃难信,言于高祖。高祖曰:“已选傅修期为其长史,虽威仪不足,而文武有余矣。”肃以永宿士,礼之甚厚。永亦以肃为高祖眷遇,尽心事之,情义至穆。萧鸾遣将鲁康祚、赵公政众号一万,侵豫州之太仓口。肃令永勒甲士三千击之。时康祚等军于淮南,永舍淮北十有余里。永量吴楚之兵,好以斫营为事,即夜分兵二部,出于营外。又以贼若夜来,必应渡淮之所,以火记其浅处。永既设伏,乃密令人以瓠盛火,渡淮南岸,当深处置之。教之云:“若有火起,即亦然之。”其夜,康祚、公政等果亲率领,来斫永营。东西二伏夹击之,康祚等奔趋淮水。火既竞起,不能记其本济,遂望永所置之火而争渡焉。水深,溺死、斩首者数千级,生擒公政。康祚人马坠淮,晓而获其尸,斩首,并公政送京师。公政,岐州刺史超宗之从兄也。

时裴叔业率王茂先、李定等来侵楚王戍。永适还州,肃复令大讨之。永将心腹一人驰诣楚王戍,至即令填塞外堑,夜伏战士一千人于城外。晓而叔业等至江,于城东列陈,将置长围。永所伏兵于左道击其后军,破之。叔业乃令将佐守所列之陈,自率精甲数千救之。永上门楼,观叔业南行五六里许,更开门奋击,遂摧破之。叔业进退失图,于是奔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弱卒不满三千,彼精甲犹盛,非力屈而败,自堕吾计中耳。既不测我之虚实,足丧其胆。存此足矣,何假逐之?”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两月之中,遂献再捷,高祖嘉之,遣谒者就豫州策拜永安远将军、镇南府长史、汝南太守、贝丘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高祖每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唯傅修期耳。”

裴叔业又围涡阳,时高祖在豫州,遣永为统军,与高聪、刘藻、成道益、任莫问等往救之。军将逼贼,永曰:“先深沟固垒,然后图之。”聪等不从,裁营辎重,便击之,一战而败。聪等弃甲,径奔悬瓠。永独收散卒徐还,贼追至,又设伏击之,挫其锋锐。四军之兵,多赖之以免。永至悬瓠,高祖俱锁之。聪、藻徙为边民,永免官爵而已。不经旬日,诏曰:“修期在后少有擒杀,可扬武将军、汝阴镇将,带汝阴太守。”

景明初,裴叔业将以寿春归国,密通于永,永具表闻。及将迎纳,诏永为统军,与杨大眼、奚康生等诸军俱入寿春。同日而永在后,故康生、大眼二人并赏列土,永唯清河男。

萧宝卷将陈伯之侵逼寿春,沿淮为寇。时司徒、彭城王勰,广陵侯元衍同镇寿春,以九江初附,人情未洽,兼台援不至,深以为忧。诏遣永为统军,领汝阴之兵三千人先援之。永总勒士卒,水陆俱下,而淮水口伯之防之甚固。永去二十余里,牵船上汝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超淮,下船便渡。适上南岸,贼军亦及。会时已夜,永乃潜进,晓达寿春城下。勰、衍闻外有军,共上门楼观望,然不意永至。永免胄,乃信之,遂引永上。勰谓永曰:“北望以久,恐洛阳难复可见。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军入城。永曰:“执兵被甲,固敌是求,若如教旨,便共殿下同被围守,岂是救援之意?”遂孤军城外,与勰并势以击伯之,频有克捷。

中山王英之征义阳,永为宁朔将军、统军、当长围遏其南门。萧衍将马仙卑连营稍进,规解城围。永谓英曰:“凶竖豕突,意在决战。雅山形要,宜早据之。”英沉吟未决,永曰:“机者如神,难遇易失,今日不往,明朝必为贼有,虽悔无及。”英乃分兵,通夜筑城于山上,遣统军张怀等列陈于山下以防之。至晓,仙琕果至,怀等战败,筑城者悉皆奔退,仙琕乘胜直趋长围,义阳城人复出挑战。永乃分兵付长史贾思祖,令守营垒,自将马步千人南逆仙琕。擐甲挥戈,单骑先入,唯有军主蔡三虎副之,余人无有及者。突陈横过,贼射永洞其左股,永拔箭复入,遂大破之,斩仙琕子。仙琕烧营席卷而遁。英于陈谓永曰:“公伤矣,且还营。”永曰:“昔汉祖扪足,不欲人知。下官虽微,国家一帅,奈何使虏有伤将之名!”遂与诸军追之,极夜而返,时年七十余矣。三军莫不壮之。义阳既平,英使司马陆希道为露板,意谓不可,令永改之。永亦不增文彩,直与之改陈列军仪,处置形要而已。而英深赏之,叹曰:“观此经算,虽有金城汤池亦不能守矣。”还京复封,永先有男爵,至是以品不累加,赐帛二千匹。除太中大夫,行秦梁二州事,代邢峦镇汉中。

后还京师,于路除恆农太守,非心所乐。时英东征钟离,连表请永,求以为将,朝廷不听。永每言曰:“文渊、充国竟何人哉!吾独白首见拘此郡。”深用扼腕。然于治民非其所长,故在任无多声称。未几,解郡,还为太中大夫,行南青州事,迁左将军、南兗州刺史。犹能驰射,盘马奋槊。时年逾八十,常讳言老,每自称六十九。还京,拜平东将军、光禄大夫。熙平元年卒,年八十三。赠安东将军、齐州刺史。

永尝登北邙,于平坦处奋槊跃马,盘旋瞻望,有终焉之志。远慕杜预,近好李冲、王肃,欲葬附其墓,遂买左右地数顷,遗敕子叔伟曰:“此吾之永宅也。”永妻贾氏留于本乡,永至代都,娶妾冯氏,生叔伟及数女。贾后归平城,无男,唯一女。冯恃子事贾无礼,叔伟亦奉贾不顺,贾常忿之。冯先永亡,及永之卒,叔伟称父命欲葬北邙。贾疑叔伟将以冯合葬,贾遂求归葬永于所封贝丘县。事经司徒,司徒胡国珍本与永同经征役,感其所慕,许叔伟葬焉。贾乃邀诉灵太后,灵太后遂从贾意。事经朝堂,国珍理不能得,乃葬于东清河。又永昔营宅兆,葬父母于旧乡,贾于此强徙之,与永同处,永宗亲不能抑。葬已数十年矣,棺为桑枣根所绕束,去地尺余,甚为周固,以斧斩斫,出之于坎,时人咸怪。未三年而叔伟亡。

叔伟,九岁为州主簿。及长,膂力过人,弯弓三百斤,左右驰射,又能立马上与人角骋。见者以为得永之武而不得永文也。正光中,叔伟子丰生袭封。

傅竖眼,本清河人。七世祖伷。伷子遘,石虎太常。祖父融南徙渡河,家于磐阳,为乡闾所重。性豪爽。有三子,灵庆、灵根、灵越,并有才力。融以此自负,谓足为一时之雄。尝谓人曰:“吾昨夜梦有一骏马,无堪乘者,人曰:‘何由得人乘之?’有一人对曰:‘唯有傅灵庆堪乘此马。’又有弓一张,亦无人堪引,人曰:‘唯有傅灵根可以弯此弓。’又有数纸文书,人皆读不能解,人曰:‘唯傅灵越可解此文。’融意谓其三子文武才干,堪以驾驭当世。常密谓乡人曰:“汝闻之不?鬲虫之子有三灵,此图谶之文也。”好事者然之,故豪勇之士多相归附。

刘骏将萧斌、王玄谟寇碻磝,时融始死,玄谟强引灵庆为军主。将攻城,攻车为城内所烧,灵庆惧军法,诈云伤重,令左右舆之还营,遂与壮士数十骑遁还。斌、玄谟命追之。左右谏曰:“灵庆兄弟并有雄才,兼其部曲多是壮勇,如彭超、户生之徒,皆一当数十人,援不虚发,不可逼也。不如缓之。”玄谟乃止。灵庆至家,遂与二弟匿于山泽之间,时灵庆从叔乾爱为斌法曹参军。斌遣乾爱诱呼之,以腰刀为信,密令壮健者随之,而乾爱不知斌之欲图灵庆也。既至灵庆间,对坐未久,斌所遣壮士执灵庆杀之。灵庆将死,与母崔诀,言:“法曹杀人,不可忘也。”

灵根、灵越奔河北。灵越至京师,高宗见而奇之。灵越因说齐民慕化,青州可平,高宗大悦。拜灵越镇远将军、青州刺史、贝丘子,镇羊兰城;灵根为临齐副将,镇明潜垒。灵越北入之后,母崔氏遇赦免。刘骏恐灵越在边,扰动三齐,乃以灵越叔父琰为冀州治中,乾爱为乐陵太守。乐陵与羊兰隔河相对,命琰遣其门生与灵越婢诈为夫妇投化以招之。灵越与母分离思积,遂与灵根相要南走。灵越与羊兰奋兵相击,乾爱遣船迎之,得免。灵根差期,不得俱渡,临齐人觉知,剉斩杀之。乾爱出郡迎灵越,问灵根愆期之状,而灵越殊不应答,但言不知而已。乾爱不以为恶,敕左右出匣中乌皮裤褶,令灵越代所常服。灵越言不须。乾爱云:“汝岂可著体上衣服见垣公也?”时垣护之为刺史。灵越奋声言:“垣公!垣公!著此当见南方国主,岂垣公也!”竟不肯著。及至丹阳,刘骏见而礼之,拜员外郎、兗州司马,带鲁郡,而乾爱亦迁青、冀司马,带魏郡。后二人俱还建康。灵越意恆欲为兄复仇,而乾爱初不疑防,知乾爱嗜鸡肉葵菜食,乃为作之,下以毒药,乾爱饭还而卒。

后数年而灵越为太原太守,戍升城。后举兵同刘骏子子勋,子勋以灵越为前军将军。子勋败,灵越军众散亡,为刘彧将王广之军人所擒,厉声曰:“我傅灵越也,汝得贼何不即杀!”广之生送诣彧辅国府司马刘勔。勔躬自慰劳,诘其叛逆,对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勔又问:“四方阻逆,无战不擒,主上皆加以大恩,即其才用,卿何不早归天阙,乃逃命草间乎?”灵越答曰:“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致败之由,实在于此。然事之始末,备皆参预,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勔壮其意,送诣建康。刘彧欲加原宥,灵越辞对如一,终不回改,乃杀之。

竖眼,即灵越子也。沉毅壮烈,少有父风。入国,镇南王肃见而异之,且奇其父节,倾心礼敬,表为参军。从肃征伐,累有战功,稍迁给事中、步兵校尉、左中郎将,常为统军,东西征伐。世宗时为建武将军,讨扬州贼。破之,仍镇于合肥,萧衍民归之者数千户。

后武兴氐杨集义反叛,推其兄子绍先为主,攻围关城。梁州刺史邢峦遣竖眼讨之。集义众逆战,频破走之,乘胜追北,仍克武兴。还洛,诏假节,行南兗州事。竖眼善于绥抚,南人多归之。

转昭武将军、益州刺史。以州初置,境逼巴獠,给羽林虎贲三百人,进号冠军将军。及高肇伐蜀,假竖眼征虏将军、持节,领步兵三万先讨北巴。萧衍闻大军西伐,遣其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偷路入益州北境,欲扰动氐蜀,以绝运路。乘国讳班师,遂扇诱土民,奄破东洛、除口二戍,因此诈言南军继至,氐蜀信之,翕然从逆。太洪率氐蜀数千围逼关城,竖眼遣宁朔将军成兴孙讨之。军次白护,太洪遣其辅国将军任硕北等率众一千,邀险拒战,在虎径南山连置三营。兴孙分遣诸统,随便掩击,皆破之。太洪又遣军主边昭等率氐蜀三千,攻逼兴孙栅,兴孙力战,为流矢所中,死。竖眼又遣统军姜喜、季元度从东嵠潜入,回出西岗,邀贼之后,表里合击,大破之,斩边昭及太洪前部王隆护首。于是太洪及关城五栅一时逃散。

竖眼性既清素,不营产业,衣食之外,俸禄粟帛皆以飨赐夷首,赈恤士卒。抚蜀人以恩信为本,保境安民,不以小利侵窃。有掠蜀民入境者,皆移送还本土。捡勒部下,守宰肃然。远近杂夷相率款谒,仰其德化,思为魏民矣。是以蜀民请军者旬月相继,世宗甚嘉之。肃宗初,屡请解州,乃以元法僧代之。益州民追随恋泣者数百里。至洛,拜征虏将军、太中大夫。萧衍遣将赵祖悦入屯硖石,以逼寿春。镇南将军崔亮讨之,以竖眼为持节、镇南军司。

法僧既至,大失民和。萧衍遣其信武将军、衡州刺史张齐,因民心之怨,入寇晋寿,频陷葭萌、小剑诸戍,进围州城。朝廷以西南为忧,乃驿征竖眼于淮南。既至,以为右将军、益州刺史,寻加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假安西将军、西征都督,率步骑三千以讨张齐。给铜印千余,须有假职者,听六品以下板之。竖眼既出梁州,衍冠军将军勾道侍、梁州刺史王太洪等十余将所在拒塞,竖眼三日之中,转战二百余里,甲不去身,频致九捷。土民统军席广度等处处邀击,斩太洪及衍征虏将军杨伏锡等首。张齐引兵西退,遂奔葭萌。蜀民闻竖眼复为刺史,人人喜悦,迎于路者日有百数。竖眼至州,白水以东,民皆宁业。

先是,萧衍信义将军、都统白水诸军事杨兴起,征虏将军李光宗袭据白水旧城。竖眼遣虎威将军强虬与阴平王杨太赤率众千余,夜渡白水,旦而交战,大败贼军,斩兴起首,克复旧城。又遣统军傅昙表等大破衍宁朔将军王光昭于阴平。张齐仍阻白水屯,寇葭萌。竖眼分遣诸将水陆讨之。齐遣其宁朔将军费忻督步骑二千逆来拒战,军主陈洪起力战破之,乘胜追奔,遂临夹谷三栅。统军胡小虎四面攻之,三栅俱溃。张齐亲率骁勇二万余人与诸军交战,竖眼命诸统帅同时奋击。军主许暢斩衍雄信将军牟兴祖,军主孔领周射齐中足,于是大破贼军,斩获甚众。齐乃栅于虎头山下,贼帅任令崇屯据西郡。竖眼复遣讨之,令崇弃众夜遁。乃进讨齐,破其二栅,斩首万余,齐被重创,奔窜而退。小剑、大剑贼亦捐城西走,益州平。灵太后玺书慰劳,赐骅骝马一匹、宝剑一口。

竖眼表求解州,不许,复转安西将军、岐州刺史,常侍如故。仍转梁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梁州之人既得竖眼为牧,人咸自贺。而竖眼至州,遇患不堪综理,其子敬绍险暴不仁,聚货耽色,甚为民害,远近怨望焉。寻假镇军将军、都督梁西益巴三州诸军事。萧衍遣其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十军,率众三万,入寇直城。竖眼遣敬绍总众赴之,倍道而进,至直城,而贼袭据直口。敬绍以贼断归路,督兼统军高彻、吴和等与贼决战,大破之,擒斩三千余人,休儒等走还魏兴。

敬绍颇览书传,微有胆力,而奢淫倜傥,轻为残害。又见天下多事,阴怀异图,欲杜绝四方,擅据南郑。令其妾兄唐崐仑扇搅于外,聚众围城,敬绍谋为内应。贼围既合,其事泄露,在城兵武执敬绍,白竖眼而杀之。竖眼耻恚发疾,遂卒。永安中,赠征东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出帝初,重赠散骑常侍、车骑将车、司徒三公、相州刺史,开国如故。

长子敬和,敬和弟敬仲,并好酒薄行,倾侧势家。敬和,历青州镇远府长史。孝庄时,复为益州刺史,朝廷以其父有遗惠故也。至州,聚敛无已,好酒嗜色,远近失望。仍为萧衍将樊文炽攻围,敬和以城降,送于江南。后衍以齐献武王威德日广,令敬和还国,以申和通之意。久之,除北徐州刺史,复以耽酒为土贼掩袭,弃城走。征诣廷尉,遇恩免,遂废弃,卒于家。

乾爱子三宝,与房法寿等同效疑

盘阳,赐爵贝丘子。

三宝弟法献,高祖初南叛,为萧鸾右中郎将、直阁将军。从崔慧景至邓城,为官军所杀。

琰曾孙文骥,勇果有将领之才。随竖眼征伐,累有军功,自强弩将军出为琅邪戍主。朐山内附,徐州刺史卢昶遣文骥守朐山,樵米既竭,而昶军不进。文骥遂弃母妻,以城降萧衍。后大以南货赂光州刺史罗衡,衡为渡其母妻。

李神,恆农人。父洪之,秦益二州刺史。神少有胆略,以气尚为名。早从征役,其从兄崇深所知赏。累迁威远将军、新蔡太守,领建安戍主。转宁远将军、陈留太守,领狄丘戍主。频有军功,封长乐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迁征虏将军、骁骑将军、直阁将军。

萧衍将赵祖悦率众据硖石,神为别将,率扬州水军受刺史李崇节度,与都督崔亮、行台仆射李平等攻硖石,克之。进平北将军、太中大夫。孝昌中,行相州事。寻正,加抚军将军,假镇东将军、大都督。建义初,除卫将军。时葛荣充斥,民多逃散。先是,州将元鉴反叛引贼,后都督源子邕、裴衍战败被害,朝野忧惶,人不自保。而神志气自若,抚劳兵民,小大用命。既而葛荣尽锐攻之,久不能克。会尔朱荣擒葛荣于鄴西,事平。除车骑将军,以功进爵为公,增邑八百,通前一千户。

元颢入洛,庄帝北巡,以神为侍中,又除殿中尚书,仍行相州事。车驾还宫,改封安康郡开国公,加封五百户。普泰元年,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中正。永熙中薨。天平元年,赐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

子士约,袭。齐受禅,爵例降。

史臣曰:刘藻、傅永、竖眼文武器干,知名于时。竖眼加以抚边导俗,风化尤美。方之二子,固以优乎?抑又魏世之良牧。李神据危城,当大难,其气概亦足称焉。


译文

刘藻,字彦先,广平易阳人。六世祖刘遐,随司马睿南渡。父刘宗元,任刘裕政权的庐江太守。刘藻涉猎群书,美于谈笑,善于与人交往,饮酒至一石而方寸不乱。永安年间,与姐夫李嶷一起归顺,朝廷赐予爵位易阳子。擢拜南部主书,很是称职。

当时北方诸羌数万家,凭借天险作乱,前后牧守都不能制止,奸暴之徒,名声很坏,朝廷十分担心,任命刘藻为北地太守。刘藻推诚布信,众羌人都来归附。刘藻记下他们的姓名籍贯,收取他们的赋税,朝廷很赞赏这个举动。迁升龙骧将军、雍州城镇将。这以前,氐族豪绅徐成、杨黑等人驱逐镇守将领,朝廷便以刘藻代任其职。到镇之后,刘藻擒获徐成、杨黑等人斩首示众,群氐人害怕起刘藻的威势来。雍州人王叔保等三百人上表请求刘藻为马矣奴戍主。帝诏说:“选官部门已经任用他人,刘藻有惠政,而应另行叙用。”刘藻在任上八年,迁任离城镇将。

太和年间,朝廷改镇为岐州,任命刘藻为岐州刺史。转任秦州刺史。秦人凭借险阻,大多粗鲁暴烈,或拒绝赋役,或加害令长县吏,自此以前各任守宰,大都在州遥领,从不入州中郡县。刘藻昭示恩惠诚信,诛戮豪强骄横之士,羌、氐之人都很惧怕,守宰于是便开始居守以前治所了。恰逢皇驾南伐,帝命刘藻为东道都督。秦州民众又开始蠢蠢欲动,帝下诏命刘藻还州,人心方才安定下来。又与安南将军元英征讨汉中,频频破败敌军,大军长驱直入到了南郑,眼看快要平定梁州,奉帝诏撤军,于是不能达到目的。

后来皇驾南伐,任命刘藻为征虏将军,督统军高聪等四支军队为东道别将。刘藻与皇帝在洛水南边辞别,高祖说:“朕与卿在石头城相见。”刘藻回答说:“为臣虽然才能不敌古人,但也不留下敌人而交给陛下应付,臣当滤曲河之酒以待百官。”高祖大笑说:“而今未到曲河,朕姑且用河东酒数石赐给你吧。”后来与高聪等人打了败仗,二人都被贬迁到平州。景明初年(500),世宗追录其旧功,任命刘藻为太尉司马。这年六月,刘藻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朝廷赠钱六万。

子绍珍,没有别的才干,善于拍马附会,喜好饮酒。巴结刘腾,刘腾推荐他为国郎中令。绍珍继承父亲的子爵。渐迁本州别驾、司空等官,因事免官。建义初年,帝诏复官,不久除授太中大夫。永安二年(529),除授安西将军、河北太守。回到朝中,过了很长时间,朝廷拜授他为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出任黎阳太守。所任没有政绩。天平年间,因子尚书郎刘洪业入于关中率众侵扰,伏法而死。

傅永,字修期,清河人氏。幼年随叔父傅洪仲与张幸从青州入魏国,不久又南归。傅永有力气胆量,拳脚功夫过人,能够手执鞍桥,倒立驰骋。二十多岁,有位友人给他写了封信而他不能写信回答,请求洪仲帮忙,洪仲深深责怪他而不为他代笔。傅永于是发愤读书,涉猎经史,练就好文笔。从东阳禁防转任崔道固城局参军,与道固一起降归朝廷,在平齐当百姓。父母都已年老,家中饥寒交迫达十几年,依仗其强于人事,勉力受雇于别人得以养家糊口。很晚才被朝廷征召,兼治礼郎,往长安拜文明太后父燕宣王庙,朝廷赐爵贝丘男,加授伏波将军。没多久,朝廷任他为中书博士,又改任议郎。转任尚书考功郎中,为大司马从事中郎。不久又转任都督、任城王元澄长史,兼任尚书左丞。

王肃任职豫州,任命傅永为建武将军、平南长史。咸阳王元禧考虑王肃不可靠,在高祖面前说了他的看法。高祖说:“朕已选了傅修期为其长史,虽然他威仪不够,但文武才干足够了。”王肃认为傅永是有资格的人,很优厚地对待他。傅永也以王肃被高祖宠爱,尽心侍奉,情义至厚。萧鸾派将鲁康祚、赵公政领军号称一万,侵犯豫州的太仓口。王肃指令傅永统军三千迎击。当时鲁康祚等驻军淮水以南,傅永在离淮十里的北岸扎营。傅永思量吴楚之兵,喜欢干斫砍营帐的事,便在晚上分兵两股,出于大营之外。又考虑敌人如晚上前来,必定要渡淮河的地点,用火标记其浅的地方。傅永既已设下埋伏,又秘密令人用瓢盛火,渡到淮河南岸,要他们深深埋伏起来,教他们说:“如有火起,即要如何如何。”这天夜里,鲁康祚、赵公政等人果然亲率人马,前来斫营。傅永东西两面伏军夹攻敌军,康祚等奔往淮河。火既群起,他们便不记得本来应该渡河的位置,于是直奔傅永所设置的燃火地方争渡淮河。水很深,敌军淹死,被杀的有数千人,生捉赵公政。鲁康祚的人马都坠入淮河,天亮后找到他的尸体,砍下脑袋,与赵公政一起送到京城。赵公政,是岐州刺史赵超宗的堂兄。

当时,裴叔业率领王茂先、李定等人前来侵犯楚王戍营。傅永刚好回到豫州,王肃又令傅永前去讨伐。傅永令心腹一名驰马楚王戍,到那之后即令填塞外壕沟,夜晚在城外埋伏一千名将士。天亮后,裴叔业等来到,在城池东面屯军,摆开阵势,准备长围楚王戍。傅永所派的伏军在左道打击叔业的后军,攻破敌阵。裴叔业于是令将佐把守所列之阵,自己率领精兵数千救危。傅永登上门楼,看见裴叔业已南行五、六里,便开门奋击,于是攻破敌阵。裴叔业不知如何进退才好,于是奔逃而去。傅永左右准备追击,傅永说:“我们弱卒不满三千,敌人精兵犹多,并不是力量不足而被打败,他们是中了我的计策才逃散的。敌人既然不知我军虚实,这就足以丧敌之胆了。俘虏了这些敌人足够了,何必再去追呢。”俘获叔业伞扇鼓幕甲仗万余。两个月中,两次大捷,高祖很是高兴,派使者在豫州就地拜授傅永为安远将军、镇南府长史、汝南太守、贝丘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高祖每每感叹说:“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只有傅修期啊。”

裴叔业又围攻涡阳,当时高祖在豫州,派傅永统军,与高聪、刘藻、成道益、任莫问等人前往救助。军队逼近敌人,傅永说:“先深挖壕沟,加固壁垒,然后图取敌人。”高聪等不听,刚刚安顿好辎重,便攻击敌人,一战而败。高聪等弃甲而逃,经奔悬瓠。傅永独收拾散落兵卒徐徐还退,敌人追到,又设下埋伏打败敌人,挫其锋锐。四支军马,多赖他才得以幸免。傅永到了悬瓠,高祖把他们都锁闭起来。高聪、刘藻贬为边民。傅永仅仅被免去了官爵。没过十天,帝下诏书说:“修期前番督后,使我军少有擒杀,可任扬武将军、汝阴镇将,带领汝阴太守。”

景明初年,裴叔业打算以寿春归顺朝廷,秘密通报傅永,傅永上表报告。等到准备迎降,帝诏傅永为统军,与杨大眼、奚康生等诸路军马一起进入寿春。同日进城而傅永在后,所以奚康生、杨大眼二人都受封邑之赏,而傅永只是被授清河男爵位。

萧宝卷将领陈伯之侵逼寿春,沿淮寇犯。当时司徒、彭城王元勰,广陵侯元衍等同镇寿春,因九江刚刚归附,人心不稳,加上援兵不至,形势十分危急。帝下诏派遣傅永为统军,领汝阴之兵三千人先行援救。傅永总勒兵士,水陆并进,但淮水口被陈伯之防守得十分坚固。傅永在离淮水口二十里的地方,牵船上了汝水南岸,用水牛挽拖船只,径直向南奔淮河而来,下船便渡。刚刚上了淮河南岸,敌人也赶到。正好当时已入夜,傅永于是悄悄前进,天明军队到了寿春城下。元勰、元衍听说城外有军队,一起登上城门观看,但没想到傅永到了,傅永脱下盔甲,这才相信,于是引傅永上城。元勰对傅永说:“我们北望已久,正担心难以再次见到洛阳城,没想到卿你就来了。”元勰下令让军队进城。傅永说:“执兵披甲,为的是克敌,如像您所教示的,便会与殿下一起被围困,这哪是救援本意?”于是孤军驻扎城外,与元勰一起合势打击伯之,屡有胜仗。

中山王元英征伐义阳,傅永任宁朔将军、统军,当长围堵其南门。萧衍将马仙王卑连营渐进,试图解除城围。傅永对元英说:“敌人疯狂往来,意图决战。雅山地形险要,应早点占据。”元英沉吟未决,傅永说:“机者如神,难遇易失,今天不去,明朝必定被敌人占有,那时后悔都来不及。”元英于是分兵,彻夜不眠在山上筑城,派统军张怀等陈兵山下以防敌人。到天亮,仙王卑果然领兵前来,张怀等战败,筑城士兵全都奔散而去,仙王卑乘胜直趋长围,义阳城人又出城挑战。傅永于是分出兵力交付长史贾思祖,令他守住营垒,自统马步兵千余人南迎仙王卑。傅永披甲挥戈,单骑先自冲敌阵,只有军主蔡三虎紧随其后,其余人都被甩在后面。突阵横过,敌人射穿了傅永的左腿,傅永拔出箭又冲入敌阵,大破敌军,斩杀马仙王卑儿子。仙王卑烧了营帐席卷而去。元英在阵前对傅永说:“公伤了,暂且还营去吧。”傅永说:“过去汉祖扪足,不想人知自己受伤。下官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也是国家一帅,怎能让敌人有伤我将的名声!”便与诸军一道追杀敌人,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当时傅永已经七十多岁了。三军人马无不以之为壮。义阳既平之后,元英让司马陆希道写露板,不满意,令傅永修改。傅永也不增文采,只改写阵列军仪,处置形要而已。而元英十分赞赏,赞叹说:“观此谋划,敌人即使有全城汤池也不能守住。”还京之后,复傅永封号,傅永先有男爵封号,至此也不累加,皇上赐帛二千匹。除授太中大夫,行秦、梁二州事,代替邢峦镇守汉中。

后还归京师,在路途中被除任为恒农太守,他有些不高兴。当时元英东征钟离,连连上表请授傅永为将,朝廷没有答应。傅永每每说:“文渊、光国究竟是什么人呢!我傅永白发苍苍竟见拘于此郡。”扼腕叹惜。但是治理民众并不是他的长处,所以在任没有多少治绩。不久,解除郡职,还为太中大夫,行南青州事务,迁任左将军、南兖州刺史。他还能驰马射箭,盘马奋戈。时年已过八十,常忌讳人说他老,经常自称六十九岁。还京之后,拜授平东将军、光禄大夫。熙平元年(516)去世,享年八十三岁。朝廷赠他为安东将军、齐州刺史。

傅永曾经登临北邙,在平坦的地方奋戈跃马,盘旋瞻望,有终老于此的想法。他远慕杜预,近好李冲、王肃,想葬附其墓,于是买下左右地数顷,遗嘱儿子傅叔伟说:“这是我的永住之宅。”傅永妻贾氏留于家乡,傅永到了代都,娶妾冯氏,生下叔伟及几个女儿。贾氏后归彭城,没儿子,只生一个女儿。冯氏凭借儿子侍奉贾氏无礼,叔伟侍奉贾氏也不孝顺,贾氏常常忿忿不平。冯氏先于傅永而亡,等傅永去世,叔伟称父命想葬于北邙。贾氏怀疑叔伟想把他与冯氏一起合葬,贾氏于是请求将傅永归葬于所封的贝丘县。事情闹到了司徒那里,司徒胡国珍本与傅永同经征战,感其所慕,答应叔伟把他葬在北邙。贾氏于是上诉到了灵太后那里,灵太后又听从了贾氏想法。事经朝堂,胡国珍的想法得不到响应,于是葬傅永于东清河。又傅永过去建造墓基,葬父母于旧乡,贾氏于此强行移葬,与傅永同处一墓,傅永宗亲不能抑止。这时傅永下葬已经数十年了,棺木被桑枣树根所缠绕,离地面一尺多,很是坚固,便用斧砍去根茎,挖出棺木,上面都已坑坑坎坎了,当时人都很奇怪。不到三年,叔伟也死了。

叔伟,九岁任州主簿。长大以后,臂力过人,可弯三百斤力气的弓,左右驰射,又能立于马上与人竞驰,见到的人都认为他得到傅永之武而不得他的文。正光年间,叔伟子丰生袭其爵位。

傅竖眼,籍贯本是清河。七世祖傅亻由。亻由子傅遘,任石虎的太常卿。祖父傅融南迁渡过黄河,定居磐阳,为乡里所尊重。傅融性格豪爽。生有三个儿子,灵庆、灵根、灵越,都有才干勇力。傅融以此为自豪,称凭这一点便足以为一时英雄。曾经跟别人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有一匹骏马,无人敢骑,人们说:‘到哪里去找骑这匹骏马的人呢?’有一人说:‘只有傅灵庆可以乘坐此马。’又有弓一张,也无人能拉开,人们说:‘只有傅灵根可以使唤这弓。’又有数张纸的书,人们都读不懂其中的文意,人们说:‘只有傅灵越可以解释。’”傅融的意思是说他的三个儿子文才武艺足可为当世之先。他还常常贴着别人的耳朵说:“你听说过没有?融的儿子有三灵,这是图谶上的文字。”好道听途说的人信以为真,这一造声势,当世豪杰纷纷前来依附。

刘骏部将萧斌、王玄谟侵犯..郂,当时傅融刚死,王玄谟硬是要让灵庆当他的军主。部队准备攻城,攻城车辆被守城士兵焚烧干净,攻城计划落空,傅灵庆害怕军法惩治,谎称自己伤势严重,命令部下用担架抬着返回大本营,半路上与跟随他的数十名勇士悄悄逃走了。萧斌、王玄谟下令追捕。身边的人劝阻他们说:“傅灵庆兄弟都有雄才,加上部下都是亡命的勇士,诸如彭超、户生等人,他们都可以以一当十,弓不虚发,千万不可逼他太狠。不如就此作罢。”玄谟便不追了。灵庆跑回家之后,便与两个弟弟藏在山间野外。当时灵庆堂叔傅乾爱任萧斌的法曹参军,萧斌让乾爱诱骗灵庆出来,称保证不会杀他,并且给他腰刀以作凭证,但秘密地命令壮健武士跟随乾爱,而当时乾爱一点都不知道萧斌要杀灵庆的意图。到了灵庆藏匿的地方,叔侄落座不久,萧斌派来的武士一拥而上,拿住灵庆乱刀砍倒。灵庆快死时,与母亲崔氏诀别,说“法曹杀人,不可忘记”。

灵根、灵越奔逃黄河以北。灵越到了京师,高宗见到他,十分惊奇。灵越借此又说齐地百姓思求教化,青州可以平定,高宗一听,大为高兴。拜授灵越为镇远将军、青州刺史、贝丘子爵位,镇守羊兰城;任命灵根为临齐副将,镇守明潜垒。灵越驻防北地之后,母崔氏遇赦免罪。刘骏担心灵越身在边地,骚扰三齐,于是任命灵越的叔父傅琰为冀州治中,乾爱为乐陵太守。乐陵与羊兰隔黄河相望,刘骏又命令傅琰派遣其门生与灵越先前奴婢装做夫妻投奔灵越以图感化他投归自己。灵越跟他的母亲分离已久,思念不已,于是便与灵根相邀南逃。灵越与羊兰短兵相接,发生战斗,乾爱派船迎接,灵越免于灾难。灵根错过日期,未能一起渡河,临齐人发现他的动向,就地把他斩杀。乾爱出郡治迎接灵越,询问他灵根延迟日期的情况,而灵越不好正面回答,只声称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乾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招呼左右拿中小箱中的乌皮裤子夹衣,让灵越脱下身上衣服,把它换上。灵越说没有必要,乾爱说:“你怎么能够穿着这身衣服去见垣公呢?”当时垣护之为刺史。灵越高声说:“垣公!垣公!著此当见南方国主,哪是垣公呢。”终于不肯换衣。等到来到丹阳,刘骏见到灵越,以礼相待,拜授他为员外郎、兖州司马,带领鲁郡,而乾爱也升任青、冀二州司马,带领魏郡。后来,两人都回到建康。灵越心中经常盘算为兄长报仇,而乾爱开始并不怀疑设防,灵越知道乾爱喜欢吃鸡肉葵菜之类,便为他煮烹此类菜肴,偷偷下毒,乾爱吃完,回家之后就死了。

几年之后,灵越任太原太守,戍守升城。后来与刘骏子的儿子子勋一同举兵,子勋让灵越为前军将军。子勋失败后,灵越的部下也纷纷散逃,灵越本人也被刘..将领王广之的士兵捉住,傅灵越厉声说:“我是傅灵越,你们抓住贼首为何不立即斩杀!”广之绑缚他送往刘..辅国府司马刘面力那里。刘面力亲自慰劳,批评他依附叛逆,傅灵越回答说:“九州之内,义旗纷纷,叛逆之说,岂能独指我灵越?”刘面力又说:“四方叛贼,没有不战而被擒的,皇上都慈加大恩,量才任用,卿你为何不早归圣上,而却逃命混迹于草莽之间,这是为什么呢?”灵越回答说:“薛公举兵淮北,威震天下,却不能专任智勇之士,而是委任于子侄,招致失败的原因,实在于此。然而,他举事首尾,我都参预,人生终究难免一死,今天被擒,实在无脸求生,只求一死。”面力为他义举深深感动,又把他送到建康。刘面力想要原谅保护他,可是傅灵越口气一如先前,终不改初衷,只好把他杀了。

傅竖眼,即是灵越的儿子。沉着坚毅、性格刚烈,少年便有父亲气象。入朝之后,镇南王肃一见即视为异人,并奇其父节,爱其父及其子,倾心礼遇厚待傅竖眼,表奏他为参军。跟随王肃征战,累建战功,渐渐迁任给事中、步兵校尉、左中郎将,经常为统军,率军东征西伐。世宗时任建武将军,讨伐扬州贼寇,平定扬州,仍然镇守合肥,萧衍属下百姓归附的有数千户。

后来武兴氐人杨集义反叛,推举竖眼兄子绍先为主帅,攻打围困关城。梁州刺史邢峦派遣竖眼讨伐他们。集义部下迎战。集义的军队频频战败逃走,竖眼乘胜追击,又攻克武兴军马。兵还洛阳,皇帝下诏他代持节,行使治南兖州事务。竖眼长于安定抚慰民心,南方百姓纷纷归附。

后转任昭武将军、益州刺史。朝廷以益州刚刚设置,治境逼近巴、獠,拨给他羽林虎贲三百人,加授傅竖眼冠军将军,统领此军。等到高肇征讨蜀州,假竖眼为征虏将军、持节,带领三万步兵先期征讨北巴。萧衍听说竖眼大军西行征伐去了,派他属下宁州刺史任太洪从阴平偷偷进入益州北境,意欲骚扰氐、蜀,以断绝竖眼运粮道路,并且乘国家有事,班师回本州,于是煽动诱使土居百姓,很快拿下东洛、除口两处关隘,这样,萧衍又散布南军很快会来的谣言,氐、蜀之人信以为真,纷纷归附叛军。任太洪率领氐、蜀人数千名围逼关城,傅竖眼派宁朔将军成兴孙征伐。军队驻扎白护,太洪派遣其辅国将军任硕北等人率领一千人马,凭借险要地势,抵挡竖眼兵卒,在虎径南山连设三座大营。兴孙分遣人马,随之分头向营帐围盖过去,三座营都被攻破了。任太洪又派遣军主边昭等率领氐、蜀军马三千,攻打逼近军队辕栅,兴孙出阵迎战,被流矢击中,牺牲。傅竖眼又派遣统军姜喜、季之度从东山奚潜入敌后,回出西岗,堵住敌人后路,竖眼率军正面攻击,表里合击,大破敌军,斩除边昭及任太洪前部将领王隆护首级。于是任太洪以及关城五栅军队,一时纷纷逃散。

竖眼性好清素,不营产业,衣食之外,俸禄诸如粮食布帛之类都拿来送给治下少数民族首领,或是拿来赈济士兵。抚慰蜀地百姓以慈爱信义为根本,保境安民,不以细小的利益侵害黎民百姓。有人掠夺蜀民入其治境,都被他转移送还本土。整肃军纪,从严要求部下,太守县宰肃然敬职。远近各族百姓纷纷归诚拜谒,仰慕竖眼的道德教化,思念成为魏朝国民。所以蜀民请求参军的连旬累月,相继不绝。世宗对竖眼的治绩十分嘉赏。肃宗初年,竖眼屡屡请求解除他的州职,皇帝以元法僧代替他。益州百姓追随竖眼,留恋哭泣者,随行数百里。到了洛阳,拜竖眼为征虏将军、太中大夫。萧衍派遣部将赵祖悦带军入屯硖石,以逼迫寿春。镇南将军崔亮奉命讨伐,朝廷又任命竖眼为持节、镇南军司。

法僧任职益州之后,大失民心。萧衍派遣他的信武将军、衡州刺史张齐乘着益州民怨纷起,入侵晋寿,频频攻陷诸如葭萌、小剑等关寨,进而围困益州城。朝廷担心西南的局势,于是驿马驰征竖眼于淮南。竖眼到了京师,朝廷命其为右将军、益州刺史,很快又加授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假安西将军、西征都督,率领步骑兵三千人以讨伐张齐。皇帝又交给他铜印千余只,需要有授予官职的,六品以下都可算数。竖眼既出梁州,萧衍冠军将军勾道侍、梁州刺史王太洪等十余名将军率军在竖眼必经之路上阻挡大军西进,傅竖眼三天之内,转战二百余里,盔甲不离身,连捷九战。少数民族统军席广度等又四处打击敌军,斩下王太洪以及萧衍征虏将军杨伏锡等人首级。张齐带兵向西退去,投往葭萌。蜀民听说傅竖眼又任益州刺史,人人高兴万分,每天在竖眼所经道路迎接的都有百余人。竖眼到州,白水以东的益州境内,百姓都安居乐业了。

在此之前,萧衍的信义将军、都统白水诸军事杨兴起,征虏将军李光宗偷偷占据白水旧城。傅竖眼派虎威将军强虬与阴平王杨太赤率领数千名军士,夜渡白水,天明交战,大败贼军,斩下兴起头颅,收复旧城。竖眼又派统军傅昙表等在阴平大破萧衍的宁朔将军王光昭。张齐这时仍然在白水阻拦,屯兵侵犯葭萌。傅竖眼分遣诸将由水陆两路合进讨伐。张齐派他的宁朔将军费忻督领骑步兵二千人前来抵挡,竖眼的军主陈洪起上前力战,破了敌军,接着,乘胜追击,又追到地处夹谷的三处军寨。竖眼统军胡小虎四面攻击,三个军寨全都溃垮。张齐又亲自率领骁勇军士二万多人与竖眼各路大军交战,竖眼命令各路统帅同时奋起迎敌。军主许畅斩杀萧衍雄信将军牟兴祖,军主孔领周射中张齐的脚,这样敌军乘着夜黑,逃走了。竖眼各路大军,一齐并进,讨伐张齐,破其两寨,杀了两万多军士,张齐也受了重伤,鼠窜奔逃而退。小剑、大剑的驻守敌军也弃城西逃,益州终于被平定。灵太后下书慰劳竖眼,赐给他骅骝马一匹、宝剑一口。

傅竖眼上表,请求解去州职,朝廷不许,又转任他为安西将军、岐州刺史,常侍职照旧。又转梁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梁州百姓既然得到傅竖眼为州长官,人人都很高兴。但傅竖眼到州之后,碰到州患不能综合治理,他的儿子傅敬绍又凶险暴戾,横行乡里,聚敛财货,沉湎美色,为民大害,远近百姓怨怒纷纷。不久,朝廷又命他为假镇军将军,都督梁、西益、巴三州诸军事。萧衍派遣他的北梁州长史锡休儒、司马鱼和、上庸太守姜平洛等十支军马,人数三万,侵犯直城。傅竖眼派儿子敬绍总领军马前去迎战,军队快步如飞,行至直城,而敌人已经袭据直口。傅敬绍以敌人已断自己归路,督兼统军高彻、吴和等人与敌人决战,大破敌军,擒获斩首敌人三千余人,锡休儒等率部奔逃魏兴。

傅敬绍很读了些书,有些胆识力气,但却奢侈淫逸,倜傥不群,草菅人命。他又眼见天下正处在多事之秋,私下里图谋不轨,意欲杜绝四方,另立王国,擅自占据南郑,命令他的妾的兄长唐昆仑在外骚扰,聚众围城,敬绍在里谋为内应。叛军围住城池,事情也便败露,城中兵将捉住敬绍,禀告竖眼之后便把他杀了。竖眼耻辱愤怒难当,疾病发作,死于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