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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书·列传·卷四十二

李百药

原文

阳斐,字叔鸾,北平渔阳人也。[一]父藻,魏建德太守,赠幽州刺史。孝庄时,斐于西兖督护流民有功,赐爵方城伯。历侍御史,兼都官郎中、广平王开府中郎,修起居注。

兴和中,除起部郎中,兼通直散骑常侍,聘于梁。梁尚书羊侃,魏之叛人也,与斐有旧,欲请斐至宅,三致书,斐不答。梁人曰:"羊来已久,经贵朝迁革,李、卢亦诣宅相见,卿何致难?"斐曰:"柳下惠则可,吾不可。"梁主乃亲谓斐曰:"羊侃极愿相见,今二国和好,天下一家,安得复论彼此?"斐终辞焉。使还,除廷尉少卿。

石济河溢,桥坏,斐修治之。又移津于白马,中河起石潬,两岸造关城,累年乃就。东郡太守陆士佩以黎阳关河形胜,欲因山即壑以为公家苑囿。遗斐书曰:"当谘大将军以足下为匠者。"斐答书拒曰:"当今殷忧启圣,运遭昌历。故大丞相天启霸功,再造太极;大将军光承先构,嗣绩丕显。国步始康,民劳未息。诚宜轻徭薄赋,勤恤民隐,诗不云乎:『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古之帝王亦有表山刊树,未足尽其意;下辇成宴,讵能穷其情。正足以靡天地之财用,剥生民之髓脑。是故孔子对叶公以来远,酬哀公以临民,所问虽同,所急异务故也。相如壮上林之观,扬雄骋羽猎之辞,虽系以隤墙填,乱以收□落网,而言无补于风规,祗足昭其愆戾也。"

寻转尚书右丞。天保初,除镇南将军、尚书吏部郎中。以公事免,久之,除都水使者。显祖亲御六军,北攘突厥,仍诏斐监筑长城。作罢,行南谯州事,加通直散骑常侍,寿阳道行台左丞。迁散骑常侍,食陈留郡干。未几,除徐州刺史,带东南道行台左丞。干明元年,征拜廷尉卿,迁□大将军,兼都官尚书,行太子少傅,徙殿中尚书,以本官监瀛州事。抗表致仕,优诏不许。顷之,拜仪同三司,食广阿县干。卒于位。赠使持节、都督北豫光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中书监、北豫州刺史,谥曰敬简。子师孝,中书舍人。

卢潜,范阳涿人也。祖尚之,魏济州刺史。父文符,通直侍郎。潜容貌伟,善言谈,少有成人志尚。仪同贺拔胜辟开府行参军,补侍御史。世宗引为大将军西合祭酒,转中外府中兵参军,机事强济,为世宗所知,言其终可大用。王思政见获于颍川,世宗重其才识。潜曾从容白世宗云:"思政不能死节,何足可重!"世宗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便是更得一王思政。"天保初,除中书舍人,以奏事忤旨免。寻除左民郎中,坐讥议魏书,与王松年、李庶等俱被禁止。会清河王岳将救江陵,特赦潜以为岳行台郎。还,迁中书侍郎,寻迁黄门侍郎。黄门郑子默奏言,潜从清河王南讨,清河王令潜说梁将侯瑱,大纳赂遗,还不奏闻。显祖杖潜一百,仍截其须,左迁魏尹丞。寻除司州别驾,出为江州刺史,所在有治方。

肃宗作相,以潜为扬州道行台左丞。先是梁将王琳为陈兵所败,拥其主萧庄归寿阳,朝廷以琳为扬州刺史,□潜与琳为南讨经略。琳部曲义故多在扬州,[二]与陈寇邻接。潜辑谐内外,甚得边俗之和。陈秦、谯二州刺史王奉国、[三]合州刺史周令珍前后入寇,潜辄破平之,以功加散骑常侍,食彭城郡干。迁合州刺史,左丞如故。又除行台尚书,寻授仪同三司。王琳锐意图南,潜以为时事未可。属陈遣移书至寿阳,请与国家和好。潜为奏闻,仍上启且愿息兵。依所请。由是与琳有隙,更相表列。世祖追琳入京,除潜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

潜在淮南十三年,任总军民,大树风绩,甚为陈人所惮。陈主与其边将书云:"卢潜犹在寿阳,闻其何当还北,此虏不死,方为国患,卿宜深备之。"显祖初平淮南,给十年优复。年满之后,逮天统、武平中,征税烦杂。又高元海执政,断渔猎,人家无以自资。诸商胡负官责息者,宦者陈德信纵其妄注淮南富家,令州县征责。又□送突厥马数千疋于扬州管内,令土豪贵买之。钱直始入,便出□括江、淮间马,并送官□。由是百姓骚扰,切齿嗟怨。潜随事抚慰,兼行权略,故得宁靖。

武平三年,征为五兵尚书。扬州吏民以潜戒断酒肉,笃信释氏,大设僧会,以香华缘道,流涕送之。潜叹曰:"正恐不久复来耳。"至邺未几,陈将吴明彻渡江侵掠,复以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五年,与王琳等同陷。[四]寻死建业,年五十七,其家购尸归葬。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兖州刺史。无子,以弟士邃子元孝为嗣。

士邃,字子淹,少为崔昂所知,昂云:"此昆季足为后生之俊,但恨其俱不读书耳。"历侍御史、司徒祭酒、尚书郎、邺县令、尚书左右丞、吏部郎中,出为中山太守,带定州长史。齐亡后卒。

潜从祖兄怀仁,字子友,魏司徒司马道将之子。怀仁涉学有文辞,情性恬靖,常萧然有闲放之致。历太尉记室、弘农郡守,不之任,卜居陈留界。所著诗赋铭颂二万余言,又撰中表实录二十卷。怀仁有行检,善与人交,与琅邪王衍、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曾语衍云:"昔太丘道广,许劭知而不顾;嵇生性惰,钟会过而绝言。吾处季、孟之间,去其泰甚。"衍以为然。武平末卒。

怀仁兄子庄之,少有名望。官历太子舍人、定州别驾、东平太守。武平中都水使者,卒官。

怀仁从父弟昌衡,魏尚书左仆射道虔之子。武平末尚书郎。沉靖有才识,风仪蕴籍,容止可观。天保中,尚书王昕以雅谈获罪,诸弟尚守而不坠,自兹以后,此道顿微。昌衡与顿丘李若、彭城刘泰□、河南陆彦师、陇西辛德源、太原王修并为后进风流之士。

昌衡从父弟思道,魏处士道亮之子,神情俊发,少以才学有盛名。武平末,黄门侍郎,待诏文林馆。

思道从父兄正达、正思、正山,魏右光禄大夫道约之子。[五]正达尚书郎,正思北徐州刺史、太子詹事、仪同三司,正山永昌郡守。兄弟以后舅,武平中并得优赠。

正山子公顺,早以文学见知。武平中符玺郎,待诏文林馆。与博陵崔君洽、陇西李师上同志友善,从驾晋阳,寓居僧寺,朝士谓"康寺三少",[六]为物论推许。

正达从父弟熙裕,父道舒。为长兄道将让爵,由是熙裕袭固安伯。虚淡守道,有古人之风,为亲表所敬重。

潜从祖兄愻之,魏尚书义僖之子。清靖寡欲,卒于司徒记室参军。

崔劼,字彦玄,本清河人。曾祖旷,南渡河,居青州之东,时宋氏于河南立冀州,[七]置郡县,即为东清河郡人。[八]南县分易,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九]世为三齐大族。祖灵延,宋长广太守。父光,魏太保。

劼少而清虚寡欲,好学有家风。魏末,自开府行参军历尚书仪曹郎、秘书丞,修起居注,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于梁。天保初,以议禅代,除给事黄门侍郎,加国子祭酒,直内省,典机密。清俭勤慎,甚为显祖所知。拜南青州刺史,在任有政绩。皇建中,入为秘书监、齐州大中正,转鸿胪卿,迁□省度支尚书,俄授京省,寻转五兵尚书,监国史,在台阁之中,见称简正。世祖之将禅后主,先以问劼,劼谏以为不可,由是忤意,出为南兖州刺史。代还,重为度支尚书、仪同三司,食文登县干。寻除中书令,加开府,待诏文林馆,监撰新书。遇病卒,时年六十六。赠齐州刺史、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贞。

初和士开擅朝,曲求物誉,诸公因此颇为子弟干禄,世门之冑,多处京官,而劼二子拱、撝并为外任。弟廓之从容谓劼曰:"拱、撝幸得不凡,何为不在省府之中、清华之所,而并出外藩,有损家代。"劼曰:"立身以来,耻以一言自达,今若进儿,与身何异。"卒无所求。闻者莫不叹服。

拱,天统中任城王湝丞相咨议参军、管记室。撝,扬州录事参军。廓之沉隐有识量,以学业见称。自临水令为琅邪王俨大司马西合祭酒,迁领军功曹参军。武平中卒。

卢叔武,[一○]范阳涿人,青州刺史文伟从子也。父光宗,有志尚。叔武两兄观、仲宣并以文章显于洛下。叔武少机悟,豪率轻侠,好奇策,慕诸葛亮之为人。为贺拔胜荆州开府长史。胜不用其计,弃城奔梁。叔武归本县,筑室临陂,优游自适。世宗降辟书,辞疾不到。天保初复征,不得已,布裘乘露车至邺。杨愔往候之,以为司徒咨议,称疾不受。

肃宗即位,召为太子中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问以世事,叔武劝讨关西,画地陈兵势曰:"人□敌者当任智谋,智谋钧者当任势力,[一一]故强者所以制弱,富者所以兼贫。今大齐之比关西,强弱不同,贫富有异,而戎马不息,未能吞并,此失于不用强富也。轻兵野战,胜负难必,是胡骑之法,非深谋远算万全之术也。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筑城戍以属之。彼若闭关不出,则取其黄河以东,长安穷蹙,自然困死。如彼出兵,非十万以上,不为我敌,所供粮食,皆出关内。我兵士相代,年别一番,谷食丰饶,运送不绝。彼来求战,我不应之,彼若退军,即乘其弊。自长安以西,民疏城远,敌兵来往,实有艰难,与我相持,农作且废,不过三年,彼自破矣。"帝深纳之。又愿自居平阳,成此谋略。上令元文遥与叔武参谋,撰平西策一卷。未几帝崩,事遂寝。

世祖践阼,拜仪同三司、都官尚书,出为合州刺史。武平中,迁太子詹事、右光禄大夫。叔武在乡时有粟千石,每至春夏,乡人无食者令自载取,至秋,任其偿,都不计校。然而岁岁常得倍余。既在朝通贵,自以年老,儿子又多,遂营一大屋,曰:"歌于斯,哭于斯。"魏收曾来诣之,访以洛京旧事,不待食而起,云:"难为子费。"叔武留之,良久食至,但有粟飧葵菜,木□盛之,片脯而已。所将仆从,亦尽设食,一与此同。齐灭,归范阳,遭乱城陷,叔武与族弟士遂皆以寒餧致毙。周将宇文神举以其有名德,收而葬之。

叔武族孙臣客,父子规,魏尚书郎、林虑郡守。臣客风仪甚美,少有志尚,雅有法度,好道家之言。其姊为任城王妃,天保末,任城王致之于朝廷,由是擢拜太子舍人。迁司徒记室,请归侍祖母李。李强之令仕,不得已而顺命,除太子舍人、太子中庶子。武平中,兼散骑常侍聘陈,还,卒于路。赠郑州刺史、鸿胪卿。

阳休之,字子烈,右北平无终人也。父固,魏洛阳令,赠太常少卿。休之□爽有风概,少勤学,爱文藻,弱冠擅声,为后来之秀。幽州刺史常景、王延年并召为州主簿。

魏孝昌中,杜洛周破蓟城,休之与宗室及乡人数千家南奔章武,转至青州。是时葛荣寇乱,河北流民多凑青部。休之知将有变,乃请其族叔伯彦等曰:"客主势异,竞相凌侮,祸难将作。如鄙情所见,宜潜归京师避之。"诸人多不能从。休之垂涕别去。俄而邢杲作乱,伯彦等咸为土民所杀,[一二]一时遇害,诸阳死者数十人,唯休之兄弟获免。

庄帝立,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寻以本官领御史,迁给事中、太尉记室参军,加轻车将军。李神□监起居注,启休之与河东裴伯茂、范阳卢元明、河间邢子明等俱入撰次。永安末,洛州刺史李海启除冠军长史。普泰中,兼通直散骑侍郎,加镇远将军,寻为太保长孙稚府属。寻□与魏收、李同轨等修国史。太昌初,除尚书祠部郎中,寻进征虏将军、中散大夫。

贺拔胜出为荆州刺史,启补骠骑长史。胜为行台,又请为右丞。胜经略樊、沔,又请为南道军司。俄而魏武帝入关,胜令休之奉表诣长安参谒。时高祖亦启除休之太常少卿。寻属胜南奔,仍随至建业。休之闻高祖推奉静帝,乃白胜启梁武求还,以天平二年达邺,仍奉高祖命赴晋阳。其年冬,授世宗开府主簿。明年春,世宗为大行台,复引为行台郎中。

四年,高祖幸汾阳之天池,于池边得一石,上有隐起,其文曰"六王三川"。高祖独于帐中问之,此文字何义。对曰:"六者是大王之字,王者当王有天下,此乃大王符瑞受命之征。既于天池得此石,可谓天意命王也,吉不可言。"高祖又问三川何义。休之曰:"河、洛、伊为三川,亦云泾、渭、洛为三川。河、洛、伊,洛阳也;泾、渭、洛,今雍州也。大王若受天命,终应统有关右。"高祖曰:"世人无事常道我欲反,今闻此,更致纷纭,慎莫妄言也。"

元象初,录荆州军功,封新泰县开国伯,食邑六百户,除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尚书左民郎中。兴和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副清河崔长谦使于梁。武定二年,除中书侍郎。时有人士戏嘲休之云:"有触藩之羝羊,乘连钱之骢马,从晋阳而向邺,怀属书而盈把。"尚书左丞卢斐以其文书请谒,启高祖禁止,会赦不治。五年,兼尚食典御。七年,除太子中庶子,迁给事黄门侍郎,进号中军将军、幽州大中正。八年,兼侍中,持节奉玺书诣□州,敦喻显祖为相国、齐王。是时,显祖将受魏禅,发晋阳,至平阳郡,[一三]为人心未一,且还□州,恐漏泄,仍断行人。休之性疏放,使还,遂说其事,邺中悉知。于后高德政以闻,显祖忿之而未发。齐受禅,除散骑常侍,修起居注。顷之,坐诏书脱误,左迁骁骑将军,积前事也。寻以禅让之际,参定礼仪,别封始平县开国男,以本官兼领军司马。后除都水使者,历司徒掾、中书侍郎,寻除中山太守。显祖崩,征休之至晋阳,经纪丧礼。干明元年,兼侍中,巡省京邑。仍拜大鸿胪卿,领中书侍郎。皇建初,以本官兼度支尚书,加骠骑大将军,领幽州大中正。肃宗留心政道,每访休之治术。休之答以明赏罚,慎官方,禁淫侈,恤民患为政治之先。帝深纳之。大宁中,除都官尚书,转七兵、祠部。河清三年,出为西兖州刺史。天统初,征为光禄卿,监国史。休之在中山及治西兖,俱有惠政,为吏民所怀。去官之后,百姓树碑颂德。寻除吏部尚书,食阳武县干,除仪同三司,又加开府。休之多识故事,谙悉氏族,凡所选用,莫不才地俱允。加金紫光禄大夫。武平元年,除中书监,寻以本官兼尚书右仆射。二年,加左光禄大夫,兼中书监。三年,加特进。五年,正中书监,余并如故。寻以年老致仕,抗表辞位,帝优答不许。六年,除正尚书右仆射。未几,又领中书监。

休之本怀平坦,为士友所称。晚节:说祖珽撰御览,书成,加特进,及珽被黜,便布言于朝廷,云先有嫌隙。及邓长颙、颜之推奏立文林馆,之推本意不欲令耆旧贵人居之,休之便相附会,与少年朝请、参军之徒同入待诏。又魏收监史之日,立高祖本纪,取平四胡之岁为齐元。收在齐州,恐史官改夺其意,上表论之。武平中,收还朝,□集朝贤议其事。休之立议从天保为限断。魏收存日,犹两议未决。收死后,便讽动内外,发诏从其议。后领中书监,便谓人云:"我已三为中书监,用此何为?"隆化还邺,举朝多有迁授,封休之燕郡王。又谓其所亲云:"我非奴,何意忽有此授。"凡此诸事,深为时论所鄙。

休之好学不倦,博综经史,文章虽不华靡,亦为典正。邢、魏殂后,以先达见推。位望虽高,虚怀接物,为搢绅所爱重。周武平齐,与吏部尚书袁聿修、□尉卿李祖钦、度支尚书元修伯、大理卿司马幼之、司农卿崔达拏、秘书监源文宗、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若、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李孝贞、给事黄门侍郎卢思道、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德林、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陆乂、中书侍郎薛道衡、中书舍人高行恭、辛德源、王劭、陆开明十八人同征,令随驾后赴长安。卢思道有所撰录,止云休之与孝贞、思道同被召者是其诬罔焉。寻除开府仪同,历纳言中大夫、太子少保。大象末,进位上开府,除和州刺史。隋开皇二年,罢任,终于洛阳,年七十四。所著文集三十卷,又撰幽州人物志并行于世。

子辟强,武平末尚书水部郎中。辟强性疏脱,无文艺,休之亦引入文林馆,为时人嗤鄙焉。

袁聿修,字叔德,陈郡阳夏人。魏中书令翻之子也,出后叔父跃。七岁遭丧,居处礼度,有若成人。九岁,州辟主簿。性深沉有鉴识,清净寡欲,与物无竞,深为尚书崔休所知赏。魏太昌中,释褐太保开府西合祭酒。年十八,领本州岛中正。寻兼尚书度支郎,仍历五兵左民郎中。武定末,太子中舍人。天保初,除太子庶子,以本官行博陵太守。数年,大有声绩,远近称之。八年,兼太府少卿,寻转大司农少卿,又除太常少卿。皇建二年,遭母忧去职,寻诏复前官,加冠军、辅国将军,除吏部郎中。未几,迁司徒左长史,加骠骑大将军,领兼御史中丞。司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贷库钱四十万娉太原王乂女为妻,[一四]而王氏已先纳陆孔文礼娉为定,聿修坐为首僚,又是国之司宪,知而不劾,被责免中丞。寻迁秘书监。

天统中,诏与赵郡王叡等议定五礼。出除信州刺史,即其本乡也,时人荣之。为政清靖,不言而治,长吏以下,爰逮□寡孤幼,皆得其欢心。武平初,御史普出过诣诸州,梁、郑、兖、豫疆境连接,州之四面,悉有举劾,御史竟不到信州,其见知如此。及解代还京,民庶道俗,追别满道,或将酒脯,涕泣留连,竞欲远送。既盛暑,恐其劳弊,往往为之驻马,随举一酌,示领其意,辞谢令还。还京后,州民郑播宗等七百余人请为立碑,敛缣布数百疋,托中书侍郎李德林为文以纪功德。府省为奏,□报许之。寻除都官尚书,仍领本州岛中正,转兼吏部尚书、仪同三司,尚书寻即真。

聿修少平和温润,素流之中,最有规检。以名家子历任清华,时望多相器待,许其风监。在郎署之日,值赵彦深为水部郎中,同在一院,因成交友。彦深后被沙汰停私,[一五]门生藜藿,聿修犹以故情,存问来往。彦深任用,铭戢甚深,虽人才无愧,盖亦由其接引。为吏部尚书以后,自以物望得之。初冯子琮以仆射摄选,婚嫁相寻,聿修常非笑之,语人云:"冯公营婚,日不暇给。"及自居选曹,亦不能免,时论以为地势然也。在官廉谨,当时少匹。魏、齐世,台郎多不免交通饟遗,聿修在尚书十年,未曾受升酒之馈。尚书邢卲与聿修旧款,每于省中语戏,常呼聿修为清郎。大宁初,聿修以太常少卿出使巡省,仍命考校官人得失。经历兖州,时邢卲为兖州刺史,别后,遣送白紬为信。聿修退紬不受,与邢书云:"今日仰过,[一六]有异常行,瓜田李下,古人所慎,多言可畏,譬之防川,愿得此心,不贻厚责。"邢亦忻然领解,报书云:"一日之赠,率尔不思,老夫忽忽意不及此,敬承来旨,吾无间然。弟昔为清郎,今日复作清卿矣。"及在吏部,属政塞道丧,若违忤要势,即恐祸不旋踵,虽以清白自守,犹不免请谒之累。

齐亡入周,授仪同大将军、吏部下大夫。大象末,除东京司宗中大夫。隋开皇初,加上仪同,迁东京都官尚书。东京废,入朝,又除都官尚书。二年,出为熊州刺史。寻卒,年七十二。

子知礼,武平末仪同开府参军事。隋开皇中,侍御史,历尚书民部考功侍郎。大业初,卒于太子中舍人。

史臣曰:崔彦玄奕世载德,不忝其先;卢詹事任侠好谋,志尚宏远;阳仆射位高望重,郁为时宗;袁尚书清明在躬,以器能见任;与阳斐、卢潜并朝之良也。有齐季世,权归佞幸,赖诸君维持名教,不然则拔本塞源,裂冠毁冕,安可道哉。

赞曰:惟兹数公,心安宠辱,不夷不惠,坐镇流俗。

校勘记

[一]北平渔阳人也南本及魏书卷七二、北史卷四七阳尼传都称"北平无终人",本卷阳休之和阳斐是同族,休之传也称北平无终人。按两汉渔阳县属渔阳郡。晋时郡县俱废。北魏幽州渔阳郡有渔阳县,且无终亦属渔阳郡。见魏书卷一○六地形志上。自汉以来,渔阳县无属北平郡的纪载。这里称"北平渔阳人"当误。

[二]琳部曲义故多在扬州诸本"义故"倒作"故义"。按南、北朝史籍习见"部曲义故"一语,今据册府卷六九二八二五二页乙正。

[三]陈秦谯二州刺史王奉国诸本"秦谯"作"泰谯",册府卷三八二四五四二页作"秦雍"。按陈之秦州见隋书卷三一地理志下江都郡六合县条及梁、陈书,今据册府改。册府"雍"乃"谯"之讹。

[四]五年与王琳等同陷北史卷三○卢潜传此事□于武平四年五七三后。按本书卷八后主纪补,陈取寿阳在四年十月,陈书卷五宣帝纪在太建五年十月,即武平四年。这里"五"字误。

[五]魏右光禄大夫道约之子诸本"约"作"幼",殿本依北史卷三○作"约"。按魏书卷四七卢玄传也作"道约",今从殿本。

[六]从驾晋阳寓居僧寺朝士谓康寺三少册府卷七七七九二三一页"康"作"唐"。按晋阳古唐国,疑作"唐"是。

[七]居青州之东时宋氏于河南立冀州魏书卷六七、北史卷四四崔光传并云:"居青州之时水。"按"时水"见水经注卷二六淄水注。疑"东时"为"时水"之倒讹。

[八]即为东清河郡人魏书卷六七、北史卷四四崔光传并云:"即为东清河鄃人",疑"郡"乃"鄃"之讹。

[九]南县分易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北史卷四四无上"南"字。按上"南"字于文义不洽,必误,北史则脱去此字。又魏、齐都没有南平原郡。贝丘县在魏属东清河郡,北齐以东清河、东平原并入广川郡,合为东平原郡,贝丘始属东平原。具见隋书卷三○地理志中齐郡长山县条、淄川县条及太平寰宇记卷一九淄州及长山县条。据此,北魏到高齐只有东平原郡,齐代改易郡县,贝丘也属于东平原郡,别无"南平原"之名。这里"南"字当是"东"之讹。

[一○]卢叔武钱氏考异卷三一云:"北史卷三○作『叔彪』。唐人讳『虎』,史家多改为『武』,亦有作『彪』者,此人盖名『叔虎』也。"按魏书卷四七卢溥传,溥五世孙有叔虔,父兄名与此传合,亦即一人。"虔"是"虎"字形似而讹,也可能唐人避讳追改唐人避讳偶亦用形近字代。亦可证其人本名"叔虎"。

[一一]人□敌者当任智谋智谋钧者当任势力诸本"智谋"二字不重,今据册府卷八四九一○○八八页补。

[一二]伯彦等咸为土民所杀诸本"土民"作"士民",北史卷四七阳休之传作"土人"。按魏书卷一四元天穆传□邢杲起事云:"所在流人,先为土人凌忽。"土人亦屡见魏书、北史,这里"土"讹作"士",今据北史改。

[一三]发晋阳至平阳郡按平阳在晋阳西南,由晋阳赴邺不会经过平阳。本书卷三○高德政传云"帝便发晋阳,至平都城"云云。平都城,他处又倒作"平城都"。这里"平阳郡"当是"平城都"之讹。详卷三○校记。

[一四]娉太原王乂女为妻诸本"乂"作"义"。北史卷四七、册府宋本卷五二二作"乂"明本"乂"讹"文"。按北史卷三五王劭传末见王乂,当即其人。"义"字讹,今据改。

[一五]彦深后被沙汰停私诸本"私"作"秩",北史卷四七袁聿修传、册府卷四五八五四三六页、御览卷四○八一八八四页引后齐书并作"私"。按南齐书卷三四虞玩之传载建元二年四八○诏云:"停私而云隶役。""停私"即在家闲住,"停"是休停,"私"与官相对。这里本同北史作"私",后人臆改作"秩",今据北史改。

[一六]今日仰过诸本"仰过"作"仰遇",北史卷四七作"倾过",册府卷六五四七八三七页作"仰过"。按文义当作"仰过",今据册府改。


译文

阳斐,字叔鸾,北平渔阳人。父亲阳藻,任魏建德太守,死后赠幽州刺史。孝庄帝时,阳斐在西兖州监督保护流民有功,赐爵方城伯,历任侍御史,兼都官郎中、广平王开府中郎,负责撰修起居注。

兴和年间,任起部郎中,兼通直散骑常侍,到梁朝访问。梁尚书羊侃,是魏的叛臣,和阳斐是朋友,想请他到家中作客,多次写信向他致意,阳斐都没有答覆。梁人说:“羊侃已经来了很长时间,而魏也已经亡国了,像李、卢等人也都去过羊侃家中,你又何必这样为难他呢?”阳斐说:“柳下惠可以做这种事,但我却不能做。”梁帝亲自劝他说:“羊侃极想见你,如今我们两国和好,天下一家,怎么能再分彼此呢?”他最终还是推辞没有前去。出使回来,任廷尉少卿。

黄河在石济决堤,把桥冲坏了,阳斐负责治理黄河,把渡口移到白马,在河中间筑起沙堆,两岸修起关城,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完成。束郡太守陆士佩认为黎阳是关河形胜之地,想靠山就水修造皇家园林。他给阳斐写信说:“我将与大将军商量,让你主持这件事。”阳斐回信拒绝说:“国家经历了很多忧患,正要开启圣明。使国家昌盛。大丞相顺承天命开创霸业,建立了大齐;大将军继承祖先的功绩,逐步发扬光大。国家刚刚走上康庄大路,百姓的劳役仍不能减缓,此时应该轻徭薄赋,抚恤民生疾苦。《诗经》上不是说吗:‘百姓辛勤劳作,可以达到小康,施恩给中原的人民,以安抚四方。’古代帝王也有圈定山水的,还不能满足他们的心意;下了车辇摆起宴席,又怎能尽情表达情怀。都是浪费天地间的财物,剥夺百姓的血汗。所以孔子在回答叶公时说要招来远方的人,回答哀公时又说要治理好自己的百姓,问的问题虽然相同,急于处理的政务却并不相同。司马相如称颂上林的壮观,扬雄赞美帝王出猎场面的浩大,虽说是推墙填沟,乘乱收网,但他们的言辞终究无益于讽谏劝规,衹会促成帝王的错误。”

不久改任尚书右丞。天保初年,任镇南将军、尚书吏部郎中。因为公事被免官,过了很长时间,任都水使者。显祖统领六军,向北进攻突厥,下令阳斐修筑长城。任务完成后,行南谯州事,加通直散骑常侍,寿阳道行台左丞。升任散骑常侍,享受陈留郡干禄。时间不长,任徐州刺史,带东南道行台左丞。干明元年,征入任廷尉卿,改任卫大将军,兼都官尚书,行太子少傅。又调任殿中尚书,以本官去瀛州检查。他向皇帝上表章要求辞官,承蒙皇上优待没有允许。不久任仪同三司。享受广阿郡干禄。死于任上。赠使持节、都督北豫州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中书监、北豫州刺史,谧号敬简。儿子阳师孝,任中书舍人。

卢潜,范阳涿县人。祖父卢尚之,任魏济州刺史。父亲卢文符,任通直侍郎。卢潜长得魁梧俊美,善于言辞,小时候就有大人的志向。仪同贺迈胜征用为开府行参军,补侍御史。世宗引荐他为大将军西合祭酒,改任中外府中兵参军,精明干练非常得力,为世宗所信任,认为他终究可以大用。王思政在颢川被捉获,世宗很看重他的才能。卢潜曾劝说世宗:“王思政不能以死殉节,有什么值得看重呢!”世宗对左右说:“我有了卢潜,等于又得了一个王思政。”天保初年,任中书舍人,因为奏事触犯了皇上的旨意被免官。不久又任左民郎中,由于议论指责<魏书》,和王松年、李庶等人一起被拘禁。当时清河王高岳准备救援江陵,特地赦免了卢潜并任命为高岳行台郎。回来后,升任中书侍郎,不久又改黄门侍郎。黄门郑子默向皇上告发说,卢潜跟着清河王高岳讨伐南方时,命他去游说梁将侯琐,大受贿赂,回来时也不向皇上报告。显祖把卢潜杖打一百,截断胡须,贬为魏尹丞。不久任司州别驾,出任江州刺史,他管辖之地都能治理得好。

肃宗任丞相时,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左丞。早先梁将王琳被陈兵打败,拥戴皇帝萧庄回到寿阳,朝廷任命王琳为扬州刺史,令卢潜和王琳为南讨经略。王琳部下的亲朋故旧很多都在扬塑,和速接壤。卢荡安抚内外,百姓和乐相处。陈秦州、谯州刺史王奉国、合州刺史周令珍先后入侵,都被卢潜击退,因战功加散骑常侍,享受彭城郡干禄。改任合州刺史,左丞依旧。又任行台尚书,不久授仪同三司。王琳决心进攻南方,卢潜认为时机还不成熟。陈派人到寿阳送信,请求和北齐通好。卢潜替他奏明朝廷,说对方愿意休兵罢战,皇上答应了逭一请求。因此和王琳产生了矛盾,互相上表攻击。世祖令王琳入京,任卢潜为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

卢潜在淮南任职十三年,总揽军政大权,非常有成绩,陈对他很害怕。陈帝在写给边关守将的信中说:“卢潜仍驻守在寿阳,要打探他什么时候回朝,这个家伙一日不死,就是国家的祸患,你要对他加强戒备。”显祖刚平定淮南时,免除了十年的租税和徭役。十年之后,到了天堑、亘迢年间,各种税收非常繁杂。再加上高元痉执政时,禁止百姓捕鱼打猎,百姓没有了生活来源。胡商欠了官家债务,太监陈德信放任他们胡说自己依附于淮南的富户,让州县去缴收。又下令把几千匹突厥马送到扬州境内,命令当地富豪收买。刚刚交完了钱,就又下令搜求江淮之间的马匹,全部收为官马。由此百姓骚动,怨恨之极,卢潜逐事安抚民众,并利用权谋加以调和,江淮地区才得以平安无事。

武平三年,入朝任五兵尚书。扬州的官员百姓因为卢潜信奉佛教,戒丁酒肉,就举办了大规模的僧会,用香花装饰在道路两旁,痛哭流涕地为他送行。卢潜叹惜说:“恐怕时间不长我就又回来了。”到达邺不久,陈将吴明彻渡过长江侵掠,又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五年,和王琳等人同时被俘。不久死在建业,时年五十七岁,他的家人买出他的尸体运回北方安葬。追封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兖州刺史。卢潜没有儿子,把弟弟卢士邃的儿子元孝指定为继承人。

卢±达,字玉渔,年少时被崔显看重,崔显说:“这两兄弟是年轻一辈中的优秀人物,但很遣憾他们都不读书。”历任侍御史、司徒祭酒、尚书郎、塑壁令、尚书左右丞、吏部郎中,出任史山太守,带室州长史。变灭亡后去世。

卢潜从祖兄卢怀仁,字子友,是魏司徒司马卢道将的儿子。他研究学问而且有文采,性情恬静安详,有悠然自得的意趣。历任太尉记室、弘农郡守,也不去赴任,选择在陈留县界内居住。创作的诗、赋、铭、颂有两万多字,又撰写《中表实绿》二十卷。怀仁很有操行,善与人交往,和琅邪王衍、陇西李寿之彼此相知。曾经对王衍说:“当初太丘德行很深,许劭知道却不加注意;嵇康本性懒散,钟会拜访他却不说一句话。我处在季孙氏和孟孙氏即上等和下等之间,去掉他们太绝对的东西。”王衍认为他说得对。武平末年去世。

蛀兄长的儿子蓝之,年少时就有名望。历任太子舍人、室业别驾、塞垩太守。亘迢年间任都水使者,死在任上。

怀仁叔伯弟弟旦堑,是垫尚书左仆射卢道崖的儿子。亘侄末年任尚书郎。为人沉静有才识,宽厚有涵养,举止得体。天保年间,尚书王昕由于清谈获罪,他的弟弟仍然保持这种情操,但从此以后,清谈的风气就很淡了。垦鱼和蛆丘奎羞、堑球刘泰珉、魉陆彦师、盐迺辛德源、立愿王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风流之士。

昌衡叔伯弟思道。是魏处士卢道亮的儿子,俊美豪放,少年时以富有才学而得盛名。武平末年,任黄门侍郎,待诏文林馆。

思道叔伯兄正达、正思、正山,是魏右光禄大夫卢道约的儿子。正达任尚书郎,正思任北徐州刺史、太子詹事、仪同三司,正山任永昌太守。兄弟三人因为是皇后的舅舅,在武平年间都得到了优待。

正山的儿子公顺,早就以博学知名.亘进年间任符玺郎,待韶文林馆。和担噬崔君洽、胧酉李师上志同道合。随从皇上到置历,寄住在寺院中,朝中大臣称他们为“康寺三少”,被当时人所推许.

正达叔伯弟熙裕,是卢道舒的儿子。因为大哥卢道将让出了爵位,所以熙裕承袭了固安伯。为人崇尚清淡守道,有古人的遣风,受到亲戚们的敬重。

卢潜叔伯兄恳之,是魏尚书卢义僖的儿子.清心寡欲,死时官任司徒记室参军。

崔劫,字彦玄,原是清河人。曾祖崔旷,南渡黄河,居住在青州之束,当时宋氏在黄河以南建立冀州,设置郡县,于是成为东清河郡人。南县又分成两部分,又成为东平原贝丘人。崔家世代是三齐的望族。祖父崔灵延,任宋长广太守。父亲崔光,任魏太保。

崔劫少年时就清虚白守没有奢望,为人好学深得家风。魏末,由开府行参军历任尚书仪曹郎、秘书丞,修起居注,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通直散骑常侍,出使梁。天保初年,因为参与惮让,被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加国子祭酒。在内省值班,掌管机密。为人清廉节俭,做事谨慎,非常被显祖信任。任南青州刺史,很有政绩。皇建年间,入朝任秘书监、齐州大中正,又改任鸿胪卿,升任并州省度支尚书,很快又授京省,不久又改任五兵尚书.监国史,在朝中以严正着称。世祖要把帝位让给后主,先向崔劫征求意见。崔劫劝他不要这样做,因此触犯了世祖,出任南兖州刺史。后来又命别人接替他,让他回到朝中,重新任度支尚书、仪同三司,享受文登县干禄。不久任中书令,加开府,待韶文林馆,监修新书。后因病去世,时年六十六岁。追赠齐州刺史、尚书右仆射,谧号文贞。

当初和士开专权时,想尽办法沽名钓誉,许多大臣趁机替自家子弟谋求宫位,世家子弟大多是京官,但崔劫的两个儿子崔拱、崔揭都在外地做官。弟弟崔廓之劝他说:“他们两人都很有才能,为什么不在内省或清显的部门中谋个官位呢?他们在外地,有损我们家的声誉。”他回答说:“自从我任职以来,想为自己说一句晋身的话都感到耻辱。如果现在推荐了自己的孩子,和推荐自己有什么区别呢。”最终也没有为孩子求得京官。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为之叹服。

崔拱,天统年间为任城王高浩的丞相谘议参军、管记室。崔捣,任扬州录事参军。廓之沉静有见识,以学业著称。由临水令调任琅邪王高俨的大司马西合祭酒,改领军功曹参军。武平年间去世。

卢叔武,越昙逐壁人,壹丛刺史卢王毖的侄子。父亲卢光宗,有志向。叔武的两位兄长卢塑、卢仲宣的文章在2谴都非常有名。查眯少年时很聪敏豪放任侠,喜欢奇策,仰慕诸葛亮的为人。任贺拔胜荆州开府长史。但贺拔胜不采纳他的计策,放弃城池投降丁梁。叔武回到本县,在池塘旁边盖起房子,悠然自得。世宗下令征召他入京,他推托有病不去。天保初年再一次征召,不得已,他穿布衣坐没有帷盖的车到邺。杨值去探望他,以他为司徒谘议,又自称身体多病不接受。

肃宗即位后,征召叔武为太子中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皇上向他询问天下大事,叔武建议讨伐关西,并在地上画出天下形势图说:“如果双方兵力相当就要使用智谋;如果智谋相当就要依靠势力。所以势力强大的可以制服弱小的,富庶的国家可以吞并贫穷的国家,如今大齐和关西相比,强弱不同,贫富有别,但连年用兵,却不能吞并,在于没有很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动用轻装军队野战,很难取胜,这是胡人的战术,不是深谋远虑的万全之策。我们应在平阳设立重镇,和对方的蒲州对抗,深沟高垒,多多积聚粮草和武器,筑起城堡。敌人如果闭关不出。可以攻取黄河以束的地区,长安就会陷入困顿,自然就困死了。如果敌人出兵,不到十万以上,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供应的粮食,都出自关内。我们的士兵,每年替换一次,粮食充足,供应不断。他来进攻,我们不应战。他如果退兵,我们就趁着对方疲困之机追杀。从长安往西,人烟稀少城市之间间隔很远,敌军来往,有很大困难,如果和我方对峙,农业生产就会停顿,不出三年,敌军自然就瓦解了。”皇上采纳了他的意见。叔武又请求驻守平阳,以完成这一计谋。皇上又命令元文遥和他一起筹划,写成《平西策》一卷。不久肃宗去世,谋划也就作废了。

世祖登基后,任命叔武为仪同三司、都官尚书,出任合州刺史。武平年间,升任太子詹事、右光禄大夫。叔武在家时有一千石粮食,春夏缺粮时,凡是没有粮食的人都可以自己来取,到了秋天,由他们偿还,多少也不计较。但每年都能有多出一倍的收获。做了大官以后,因为年老,儿子又多,就盖了一间大房子,说:“高歌痛哭,都可以在此。”魏收曾经来拜访他,询问洛阳的一些往事,没有等叔武准备饭食就要告辞,说:“不想让你破费。”叔武挽留他,遇了好长时间才端上饭,却是小米饭和葵菜,用木碗盛着,另外有几片干肉而已。魏收带来的仆人侍从,都被留下吃饭,和毯业吃的完全一样。齐灭亡后,圭退回到茎堕,正赶上战乱城池陷落,他和本家弟弟士遂都因饥寒交迫而死。周将宇文神举因为他有名望德行,收殓起他的尸体殡葬了。

叔武族孙臣客,父亲卢子规,任魏尚书郎、林虑郡太守。臣客风度仪表俊美,从小就有大志,做事极有法度,喜好道家学说。他的姐姐是任城王王妃。天保末年,任城王把他推荐给朝廷,被提升为太子舍人。改任司徒记室,请求回家侍奉祖母李氏。李氏强迫他出来做官,不得已而听从,任太子舍人、太子中庶子。武平年问,兼散骑常侍访问南陈,回来时,死在路上。追赠郑州刺史、鸿胪卿。

阳休之,字子烈,右北平郡无终人。父亲阳固,任魏洛阳令,追封太常少卿。休之才华出众,性格豪爽。很有风采。从小就勤奋学习,讲究文采,二十岁左右就有了很大的名气,是年轻人中的杰出人才。幽州刺史常景、王延年都召请他作州主簿。

魏孝昌年间,杜洛周攻破蓟城,休之和皇帝宗室及同乡几千家向南逃到章武,又辗转到了青州。此时葛荣作乱,黄河以北的流民都聚集到壹逊。体之预料到将要发生变乱,就向族叔阳伯产请求说:“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本地居民。双方互相侵扰,灾祸很快会发生,按我的看法,应该悄悄返回京城避难。”其他人都不听从他的劝告。休之流着泪告别众人离开了青塑。不久亚遝叛乱,值童等人都被作乱的军民杀死,同时遇害。阳姓家族死了几十人,仅有休之兄弟幸免于难。

庄帝即位,休之出仕任员外敌骑侍郎,不久以本官领御史,升任给事中、太尉记室参军,加轻车将军。奎神俊负责起居注时,向皇上申请让阳休之、河东裴伯茂、范阳卢元明、河问邢子塱等人一起参加编写。丞窒末年,盗业刺史奎盗奏明皇上任命休之为冠军长史。普泰年间,兼任通直散骑侍郎,加镇远将军,不久为太保长孙稚府属官,很快朝廷下令命休之和魏收、李同轨等人编修国史。太昌初,任尚书祠部郎中,很快升任征虏将军、中散大夫。

贺拔胜出任荆州刺史,补授休之为骠骑长史。贺拔胜任行台,又请求休之任右丞。后来贺拔胜到樊、沔负责军事时,又请他任南道军司。不久,魏武帝入关,贺拔胜请休之带着表章到长安拜见。同时高祖也请休之任太常少卿。不久贺拔胜投奔南方,休之也一同来到建业。后来听说高祖拥戴静帝即位,就劝说贺拔胜向梁武帝请求回到北方,并在天平二年到达邺,又奉高祖的命令到了晋阳。逭一年冬天,授世宗开府主簿。第二年春天,世宗任大行台,又任休之为行台郎中。

天平四年,高祖来到汾阳的天池,在池边发现一块石头,石头上有凸起的花纹,形成四字“六王三川”。高祖单独把休之叫到帐中问他这四字是什么意思。他解释说:“六是您名字中的一个字,王即应当统治天下,这是大王接受天命的好征兆。既然逭块石头是在天池边发现的,可以说天意让王作天子,是非常吉利的。”高祖又问:“三川是什么意思?”他说:“黄河、洛水、伊水是三川,也可以说泾水、渭水、洛水是三川。黄河、洛水、伊水的中心是洛阳,泾水、渭水、洛水的中心是现在的雍州。大王如果承受天命,最终必须占据关右地区。”高祖说:“人们在无事时尚且说我要谋反,如果听到了逭事,恐怕更要议论纷纷,你要小心不要乱说出去。”

元象初年,因赐荆州的军功,被封为新泰县开国伯,食邑六百户,任平束将军、太中大夫、尚书左民郎中。兴和二年,兼任通直散骑常侍,作清河崔长谦的副使出使梁。武定二年,任中书侍郎。当时有人开玩笑地嘲讽他说:“在进退两难之际,骑着连钱青骢马,从晋阳来到邺,随身带着许多著作。”尚书左丞卢斐因为他经常倚仗着自己的著作结交权贵谋求私利,请求高祖予以禁止,结果正赶上大赦而没能治罪。武定五年,兼尚食典御。七年,任太子中庶子,升给事黄门侍郎,进授为中军将军、幽州大中正。八年,兼侍中,持符节捧着皇帝的韶书到达并州,督促开导显祖就任相国、齐王。此时,显祖将要接受魏后主禅位,从晋阳进发,走到平城都,因为人心不齐,又退回并州,恐怕泄露消息,不准人来往。休之本性疏放,所以显祖允许他回去,但他回去后就宣扬了出去,京城人都知道了造件事。此后高德政把这件事告诉了显祖,显祖很生气但没有表露出来。北齐建国后,休之任散骑常侍,修起居注。时间不长,因为书写韶书错误而获罪,贬为骁骑将军,也是因他前事的缘故。很快因为在接受禅位的时候,需要商定礼仪,就别封他为始平县开国男,以原来的官职兼领军司马。后来任都水使者,历任司徒掾、中书侍郎。不久任中山太守。显祖去世后,征召休之到置盐,管理丧葬事宜。整塱元年,兼侍中,巡察京城地区。授大鸿胪卿,领中书侍郎。皇建初,以本官兼任度支尚书,加骠骑大将军、领幽蛆大中正。卢塞十分注意治国,常向休之询问治国之术。休之告诉他要明赏罚,慎选官,禁止骄奢淫逸,留心百姓疾苦,这些都是治理天下的首要。皇上非常注意采纳他的意见。大宁年间,任都官尚书,又改任七兵尚书、祠部。河清三年,出任西兖州刺史。孟越初年,征入任光禄卿,负责编修国史。体之在中山和西兖州任职期间,都实行了宽容政策,深受当地官员和百姓的爱戴。他离任后,百姓树碑来颂扬他。不久任吏部尚书,享受阳武县干禄,任仪同三司,又加开府。体之掌握很多以往朝代的旧事,熟悉氏族的情况,他选拔的官员,才能和门第都很恰当。加金紫光禄大夫。武平元年,任中书监,不久以本官兼尚书右仆射。二年,加左光禄大夫,兼中书监。三年,加特进。五年,任中书监,其他官职依旧。不久因为年老退休,上表向皇上辞官,皇上特意优待他,没有允许。六年,任正尚书右仆射。不久,又领中书监。

体之襟怀坦荡,受到士人和朋友的称许。晚年的时候,说服担玺撰写《御览》,书写成后,加特进。担玺被罢官,他又四处散布言论,说舆!噬原先就有矛盾。到邓长颐、颜之推奏明皇上设立塞焚笪时,题之进本来不想让一些上年纪的权贵参加,休之就又依附他们,和一些年轻的朝请、参军一同入文林馆待诏。又魏收负责编写国史时,设《高祖本纪》,以平定四胡这一年为齐元年。当时魏收在齐州,恐怕史官改变了自己的意思,上表论说逭件事。武平年间,魏收回朝,皇上下令召集朝中大臣商讨,休之提出应该以天保为分界。魏收在世时,还议而不决。魏收死后,休之就说动内外大臣,最终皇上下令听从了他的意见。后来领中书监,他对人说:“我已经三任中书监,现在又任有什么用?”隆化年间回到邺,满朝官员都升了官级,封休之为燕郡王。他又对亲信说:“我不是奴仆,怎么能授我这一官职呢?”凡此种种都受到当时人的鄙弃。

休之好学不倦,博览群书,文章虽然说不上华丽,但也还典雅。自从邢邵、魏收二人死后,他被推崇为前辈。地位和威望高了,待人接物却能虚怀若谷,受到士大夫的敬重。周武帝平定齐国后,休之与吏部尚书袁聿修、卫尉卿李祖钦、度支尚书元脩伯、大理卿司马幼之、司农卿崔达孥、秘书监源文宗、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若、散骑常侍给事黄门侍郎李孝贞、给事黄门侍郎卢思道、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李德林、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陆义、中书侍郎薛道衡、中书舍人高行恭、辛德源、王劭、陆开明十八人一起被征召,命他们随皇上到长安。对这件事卢思道曾经有所记述,仅说阳休之和李孝贞、卢思道一起被征召是他记述错误。不久,休之任开府仪同,历任纳言中大夫、太子少保。大象末年,进位上开府,任和州刺史。隋开皇二年,罢官,死在洛阳,时年七十四岁。着有文集三十卷,又撰写了《幽州人物志》,都流行于世。

他的儿子壁彊,娄垩末年任尚书水部郎中。壁疆性情疏略洒脱,没有文才,体之也引荐他入了文林馆,受到当时人们的讥笑和鄙视。袁聿修,字叔德,陈郡阳夏人。是魏中书令袁翻的儿子,过继给叔叔袁跃。七岁时父亲死了,他的行为都合乎法度,像成年人。九岁时,州裹征召为主簿。为人深沉有见识,性情清静,与世无争,很受尚书崔休的信任赏识。魏太昌年间,出仕任太保开府西合祭酒。十八岁,领本州中正。不久兼尚书度支郎,历任五兵左民郎中。武定末年,任太子中舍人。天保初年,任太子庶子,以本官代理博陵太守。几年时间,治理得很有成绩和声誉,远近的人都称赞他。天保八年,兼太府少卿,不久改任大司农少卿,又任太常少卿。皇建二年,为母亲守丧离职,不久皇上下令官复原职,加冠军、辅国将军,任吏部郎中。时间不长,升任司徒左长史,加骠骑大将军,兼御史中丞。司徒录事参军卢思道私自从国库借了四十万钱娶太原王义的女儿为妻,但王压的女儿已经收过了坠王这的定礼,吏修是朝中的首席大臣,又是御史,知道了这件事却不加弹劾,因而获罪免去了御史中丞。不久改为秘书监.

玉统年间,皇上下令袁聿修和赵郡王高散等商讨制订五礼。出任信州刺史,信州是他的家乡,当时都很羡慕。他做官清廉,无为而治,从长吏以下,一直到鳏寡孤幼,都很喜欢他。武平初,御史广泛出动到各州视察,梁州、郑州、兖丛、邃业和值业接壤,这四州的长官,都受到弹劾,御史却没有到信州,聿修就是如此受到信任。等到他兼职期满返回京城,追送的百姓挤满了道路。有的人带着酒肉,痛哭流涕地挽留他,都争着远送。当时正是酷暑,为避免百姓过于劳累,聿修常常停下来,随手举起一杯酒,答谢百姓的厚意,并劝说百姓们回去。回到京城后,信州百姓塑播塞等七百多人请求为聿修立碑,筹集了几百匹布,委托中书侍郎李德林作文记载聿修的功德。府省替百姓奏明朝廷,得到了皇上许可。不久聿修被任都官尚书,仍领信州中正,又改兼吏部尚书、仪同三司。不久正式任尚书。

车修从小性情平和温顺,在士大夫中最有操守。以名家子弟而历任高官,当时的名流都很器重他,称许其风度和鉴识。在任郎官时,正好趟彦深任水部郎中,两人在一院办公,成了朋友。后来赵彦深被罢官在家闲居,别人都和他断绝了来往,聿修却记着旧情,去探望慰问他。当彦深被起用后,也记住了这一段交往,所以聿修的提升虽然是量才录用,也归因于彦深的推荐。任吏部尚书以后,就是凭自己的声望而升官。起初冯子琮以仆射兼管选拔官吏,总是选择豪门缔结婚姻关系,聿修常常讥笑他,对别人说:“冯公忙着为自己挑选亲家而日不暇给。”等他自己也负责铨选官吏时,也免不了走上子琮的老路,人们认为这是各人的地位造成的。聿修为官很清廉,在当时很少有人像他这样。魏、齐两世,台府郎官之间免不了相互来往馈赠,但他任尚书十年,却没有接受过任何礼物。尚书邢邵和他是老朋友,常在尚书省和他开玩笑,把他叫做清郎。大宁初,他以太常少卿身份巡察各地,朝廷命他考察官吏的功过得失。经过兖州时,邢邵正任兖州刺史,两人分手后,邢邵派人送他一些白绌。聿修又退了回去,并给他写信说:“造一次来探望你,和你平时的行为不一样,古人从瓜田李下经过,都要避嫌,议论是可怕的,要想不让他们说三道四,就像堵住决堤的河水一样困难。你的心意我接受了,但不要给我留下白责。”邢邵也高兴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回信说:“今天送给你东西,都是因为我过于轻率没有多加思考,承蒙你来信教导,我心中已经没有隔阂了。老弟你过去是清郎,现在成了清卿。”聿修在吏部时,国家已经到了政治败坏、道德沦丧的时候,如果触犯了权贵,恐怕立刻就会招来灾祸,所以他虽然清廉自守,仍然免不了和权贵们周旋而累及自己的品德。

北齐灭亡后聿修归降了北周,授仪同大将军.吏部下大夫。大象末年,任束京司宗中大夫。隋开皇初,加上仪同,又任束京都官尚书。废除束京后,回到朝中,又任都官尚书。开皇二年,出任熊州刺史。不久去世,时年七十二岁。儿子芝噬,亘迢末年任仪同开府参军事。鹰题皇年间任侍御史,历任尚书民部考功侍郎。太业初年,死于太子中舍人任上。

史臣曰:崔彦玄历代都享受皇家的恩德,他能够做到不玷辱自己的祖先;卢詹事见义勇为喜好谋略,志向远大;阳休之权高望重,卓然超群,成为当时的楷模;袁聿修清正廉洁,以身作则,以才识高超被委以重任;他们和阳斐、卢潜等人都是朝中的杰出人才。北齐后期,权柄落入奸臣手中,幸亏有这些人维护了国家的正常秩序,如果没有他们,就会本源俱丧,忠臣受害,一切将无从谈起!

赞曰:惟有这几位大臣,坦然面对个人荣辱,行事中正,无偏无颇,威镇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