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居庸关奸监被拿金鸾殿老阁问供
却说定国公问耿兴国曰:“将军何故到此?”耿兴国也不及答应,回头指着刘瑾骂曰:“阉狗!我为你赶得心胆皆落,尔却在此饮酒快乐。”刘瑾目瞪口呆,不发一语。定国公知必是犯罪逃走,耿兴国方敢如此辱骂。今番我留得着,不怕没有功劳。即假意喝住曰:“公公是本番的贵客,尔怎这等无礼?”耿兴国曰:“千岁不知,这阉狗前日串通三界山贼寇,同州劫驾。全被英国公察出机密事情,差山东提督文贵剿灭。谁知这阉奴知风逃遁,英国公着未将赶追,务要擒住。如被逃走,定将未将取罪。未将受尽辛苦,故此痛恨。望千岁恕罪。”徐大江见耿兴国说出犯罪根由,不觉大喜。站起身对刘瑾曰:“此乃尔来寻我,非是我去寻尔。只得要得罪了。”刘瑾叹曰:“罢了!罢了!这是我罪恶贯盈,任尔解京献功。”定国公即令军士把刘瑾上了镣钮,令守城官押到本藩署内收禁。守城官奉令押解上桥而去。耿兴国禀曰:“主上立等刘瑾治罪,乞千岁附未将解京,以副圣望。”定国公曰:“刘瑾既敢反叛,定有贼党。倘路上有失,其罪不小。本潘整点人马,亲自与尔一同解京。驾前自然奏闻尔的功劳,断不辜负尔的辛苦。”耿兴国见定国公有分功之意,深恨刘瑾到此,使定国公分得此功劳。又转一念暗想:“若非定国公留住,他已逃出长城去了。我非但无功,而且有罪。”忙答曰:“千岁吩咐极是。”定国公回府,发出银两,犒赏铁骑军。连夜点起一千军马,把提督印务交中军官执掌,自己同耿兴国,押刘瑾上囚车进京不表。
且说英国公解了信州府各犯,这一早来到午门,进朝奏曰:“臣亲到信州府查缉刘瑾,并无踪迹。现将刘健、穆仁中、张半仙解来候旨。”武宗曰:“刘瑾逆贼果被逃脱,情实可恨。”英国公又奏曰:“陛下宽心,即具奏,臣前差军政官往河南居庸关追捉,不日擒回,亦未可定。”武宗曰:“且将各犯拘禁天牢,俟捉到刘瑾日,一同治罪。”武士即将各犯押往天牢,回来缴旨。
忽见午门官入奏曰:“掌朝国者文阁夏现在午门外候旨。”武宗大喜,宣进。文阁夏直至金阶,俯伏曰:“臣文阁夏朝见,愿陛下万岁无疆。”武宗曰:“国老北番受尽风霜,年久回来,平身赐座。”文阁夏谢恩起来,又与英国公见礼。两个亲公坐在两旁绣墩。武宗问曰:“卿北番催贡,因甚五年才回?”文阁夏奏曰:“臣自到北番催贡,适值北方水旱不均,米粮高贵,民不聊生,贡礼难备。臣暂住俟其年稔,备贡付臣回朝。臣怜其困苦许允,不意连年饥懂相仍,至上年五谷丰登,本年五谷盛收,物阜民安,故厚备贡礼,交臣回京。现有表章礼单,请龙目亲视。”武宗令内侍接过,在御案一看,果然礼物十分丰盛。龙颜大悦;今内侍查收入宫。又对文阁夏曰:“难得卿家跋涉往来辛苦,赐卿官还原职,协理国家重情。仍赐黄金五百两,绫缎三百匹。”丈阁夏辞曰:“臣延日久,有劳全虑。臣有罪无功,不敢冒领恩赐。”武宗曰:“此乃朕犒劳功臣至意,卿其毋辞。”文阉夏只得领赏谢恩。
文武散朝、文阁夏回府。到府前一看,惊骇府门何故封锁?令家人打开,人内打扫。忽报张千岁前来探访。文阁夏迎接人后堂,见礼坐下,说些寒温套语。文阁夏问曰:“者夫远出,不知小儿,几时搬取家眷上任?”英国公曰:“老姻翁还未知,家眷几蹈不测。若非中军李通救拔,满门断丧。”文阁夏愕然曰:“敢问何故?”英国公方将假金牌验明,盗取家眷本末言明。
文阁复骇然曰:“老夫在北番日见京报,只知刘瑾弄权,却不知连老夫满门亦要谋害。难得李通能干,不然全家覆没。来日当奏明主上,扳倒这贼雪恨。”
英国公曰:“老姻翁不必奏了,少不得不日就捉回来,难免碎尸万段。”即将文贵征剿,刘瑾逃走说明。文阁夏大惊曰:“不意奸监劫驾谋反、真是万恶贼子!”英国公曰:“此所谓恶不积不足以灭身者。”说罢又说些闲语,辞别上马。文阁夏才送出门,又有一班六部官员。前来拜见,俱言刘瑾前后所陷害各官事情。文阁夏一一记在心上。众官辞出,早有旧日婢仆,闻得国老回朝,复来投奔。国老尽行收留,从此,文阁夏在朝理事不表。
且说文贵一路进京,万民安堵如故,这一早来到京城扎营,文贵带了李梦雄、李通、仇鸾、李佳金、万人敌、刘字瑞等,押了柳望怀、吴仁中、万飞龙等囚车,到午门外候旨。惟章士成父女,留在营中。使午门宫奏上金銮。
武宗传旨,宣文贵人朝,文贵直到金阶三呼礼毕,武宗传旨平身。“令文贵可把征剿三界山始未奏来。”文贵就将征剿之事奏明。“所有众将立功,俱记在切薄上,请龙目视过。”太监接过功劳簿呈上,武宗略略看过,即令收入官去。文贵又把刘瑾、穆宏、焦彩前后通贼亲笔书信,一并呈上。武宗认得,果是三人亲书。令内侍带人后宫,俟捉得刘瑾到日,质证治罪。文贵着惊奏曰:“臣于破三界山之时,立行飞章奏闻,奸监安能逃走?”武宗备言:“先日刘瑾知风逃脱,朕方知其爪牙众多,如鬼如蜮。”即宣李梦雄等一同进见。李梦雄等齐到金阶跪下,口称万岁。武宗抚谕曰:“朕前日不明,误用奸监,累卿等血战辛苦。且待捉得刘瑾正法后,加封卿等官职。”李梦雄等领旨平身,立在下边。文贵俯伏奏曰:“臣因上年刘瑾勒索天下文武官员银两,臣念武将劳苦,俸金有限,不肯从其勒索,触恼刘瑾,伪造金牌十三面,又假御诏召臣进京。幸得中军李通察出真情,臣因此免祸。现有金牌假诏带来候旨。”武宗令取金牌假诏。李通即出午门取来呈上。武宗一见,早知弊窦。即问李通曰:“卿怎知金牌是假?有何破绽?”李通细奏金牌俱新色,轻重不一等。武宗大悦曰:“尔乃年轻武将,如此诸练,真是国家有幸。朕今得此,定当重用。”李通谢恩。李梦雄亦奏:章士成仗义,照顾李桂金,大义灭亲,杀死李胜康母子。其女章绣锦身陷贼巢,不辱名节,合应奏闻。
刘字瑞亦章士成照顾,得勉李胜康之害。文贵又奏曰:“章士成仗义,舍己成人,教女有方。伊女章氏,小户女流,能重节义,有光风化。乞陛下降旨族表。”武宗大喜,宣召章士成父女上殿。谕曰:“卿父女节义堪嘉。朕后日封迁,一并族表。”章士成父女谢恩。武宗传旨:令李梦雄等众人,暂住金亭驿馆候旨!龙袖一拂,驾退回宫,君臣散朝。
文贵即到国老府见文阁夏。刘宇瑞也到刘吏部府相见,满心欢喜,全家骨肉,死中得活。李梦雄也来拜见,互相称谢。
过了数日,这一早徐大江、耿兴国已解到刘瑾,到午门外候旨。武宗传二臣上殿。先问徐大江曰:“卿守边关,怎知刘瑾犯罪潜逃?”定国公即将:“刘遵用金买嘱门军,臣见其面容惨淡,举止失措,知必犯罪。故苦苦留饮。
及耿兴国午间赶到,臣方知其反叛。恐路上有失,故点军协同解京。”武宗大喜曰:“如此足见卿平日忠心,盘洁叛贼,方不逃脱。俟另日升赏。耿兴国小心追赶,现升三级,赐银五百两,采缎十匹。”耿兴国谢恩退出。武宗传旨:令武士押刘瑾上殿,令备御用各刑具伺候。武士出午门,打开囚车,放出刘瑾,扶上殿来。武士当殿开了镣钮。只见刘瑾匍匐在地曰:“奴婢叩见,愿陛下万岁万万岁。”武宗怒目扬须指而叱曰:“朕以隆礼相待,指望尔忠君报国。尔乃敢狼心狗肺,谋害百官,欲陨社稷,刺朕躬,真狗彘之不若也。”刘瑾哭曰:“陛下休屈了,奴婢怎样谋反?”武宗曰:“既不谋反,为何私通三界山贼寇柳望怀等劫驾?当夜上山拔剑,明是欲刺寡人。今三界山已破,反情败露,还敢强辨。虽戮尔九族,难偿其辜。”刘瑾哭曰:“奴婢认得什么柳望怀,休屈害奴婢。”武宗曰:“尔无谋反,何故逃走?”刘瑾曰:“若论逃走,事出有因。只因前年蒙圣恩收天下官员银两,盖筑府第。
不意文贵毁文逐使,断送合省银两。又辱圣旨,奴婢因欲报怨,奈彼听调不听宣的职任。奴婢一时该死,假金牌往召进京。因报怨起衅,不料又被看破,断送十两斤黄金,因此挟恨。嗣因奉旨掌管国营,又触犯伊岳英国公。近见文贵有功,恐其回京,翁婿扛烹,谋害奴婢。与彼卵石莫敌,无奈逃生。今果冒奏奴婢通贼。独不思虚谋局害,难瞒陛下明察。若无见证,文贵翁婿难免死罪。”武宗摇头曰:“阉狗真是利口悬河。”令内监进宫,取出通贼书信掷下,曰:“阉狗!此书也是假的么?”刘瑾见书,流下冷汗,痴呆无语。
武宗大怒,喝曰:“可还是真是假?”令武士速将劣奴动起夹棍!武士答应,正要动手,刘瑾叩头曰:“此系奴婢一时该死,贪图富贵。乞赦狗命。”文阁夏、张茂、刘文俊众忠良一齐跪奏曰:“刘瑾罪恶多端,幸今败露,望陛下细究。从前谋害大臣,好得旌表,以慰众心。”武宗曰:“朕也欲细究从前过恶。”令武士速赴天牢,带出群凶,前来对质。
武士领旨,登时压出了穆宏、焦彩、柳望怀、吴仁中、万飞龙、刘健、穆仁中、张半仙等八人。各开了镣钮,押上殿来。穆宏、焦彩见刘瑾曰:“公公好厚道,知机逃走,欲累我等受祸,谁知却也回来。莫若我们不知机,免受往来辛苦。”刘瑾满面惶恐,曰:“本欲知会尔等,实恐尔等各有妻子,迟延误事,休要见怪。”各犯一齐跪下。
武宗向文阁夏、张茂曰:“朕见这阉狗,心火俱发,无心审问。就着二卿同吏部尚书夏言,当殿严审欺君冒奏、陷害大臣,备细招出。若不招认,即动起极刑。”三位大臣领旨,武士就在殿下两旁,设下公案。左旁首座就是文阁夏,下旁坐着夏言;右旁首座是英国公张茂,四旁排列宗人府,龙头挟棍,各项极刑。文阁夏拱手对张茂、夏言曰:“请二公问供。”张茂曰:“老夫乃是武将,不晓法律,就是老国老问供。”夏言曰:“下官庸才,只是副审足矣。”文阁夏曰:“先了。”
即问刘瑾曰:“刘瑾,尔通贼谋反,罪过滔天。今我等奉旨审问。上有青天,下有后土,尔可把从前谋害大臣,据实招来。若有欺瞒,就要动刑。”
刘瑾自思:“我若招认,越加惨死,势必累及三族。即叩首曰:“奴婢并无陷害大臣情事,乞问官大人原情。”夏言怒曰:“尔还敢说无有么?前者老监王岳,与尔何仇?将他陷害?”刘瑾曰:“问官大人差矣,王岳侵用库银,抗旨不还,万岁明旨处斩,与奴婢何干?”武宗大怒曰:“彼时若非劣奴启奏,寡人安有处斩之理?武士速把劣奴上起挟棍。”武士答应一声,上前将刘瑾揪翻在地,正要动刑。刘瑾自思:如何受得挟棍,终是招认,何苦受刑?
即大叫曰:“不必动刑,情愿招认罢。”武宗令武士将刘瑾放起来。
未知刘瑾如何招认,且看下回分解。